后方的马匹在向外拥挤, 寻求一线生机。
绝龙岭外的北鞑头目驱赶着先锋队伍向内回援。
头目阿敏举刀砍向前方北鞑兵士的马臀,激得马匹横冲直撞,生生冲出一道缺口来, 可岭口堵成一团,没几步路后血流不止的马匹也只得暴躁地停下脚步。
阿敏卯准空隙又砍向前方的另一个马匹,怒吼道:“全都回大营去!虞军的埋伏不会超过万人!我们还有六千弟兄在营里!别自乱阵脚!”
受绝龙岭高地的陡峭地形限制, 两岸高峰上埋伏的人马绝不可能多过万人, 再多的人马要么无处立足,要么会暴露在外。
阿敏率领的这支队伍虽足有一万五千多人, 然而伏击娘子军时,真正埋伏在山岭上也不过六千余人。
虞军此刻使用的种种迂回手段, 反倒显露出了他们人手不足的劣势。
火攻不可能永无止境, 不论炸药还是燃油都是战时的稀有物资,不然虞军大可直接在谷口这头也埋满炸药,让阿敏的这支队伍受到全面的重创。
虞军的人手不足, 军备也不足!
只要挨过这轮火攻, 再与大军汇合,虞军奈何不了他们!
阿敏与先锋军里的其他北鞑头目瞬间做出了判断,竭力地维持秩序,驱赶惊慌失措的兵马们回援后方, 向大营赶去。
头目们经验丰富,可以临危不乱,然而小兵们在剧变下却实难受控,尤其绝龙岭的道路还狭长曲折,前后消息难以通畅地传达,马匹的转身也万分困难。
阿敏一众好不容易挤到焦炭遍野,哀鸿遍野的受伏点时, 一个被火烧的体无完肤的鞑子小兵拽上了他踩在马镫上的腿。
“左渐将,军营……发生了营啸。”
那一路从栖凤谷口翻越火海,弃马奔来的小兵道:“娘子军们杀了进来,军营伤亡惨重,要……失守……”
阿敏惊怒道:“什么!”
小兵艰难道:“我们……打不赢她们……”
被埋伏的弟兄们惨叫不断,更远方似乎传来了女郎们隐约的冲杀声,甚至那清越高昂的声音还越来越近了!
阿敏与小兵对了几句暗号,确定这是自己队伍里的人后,当即立断调转马头,道:“撤!还活着的弟兄,随我撤离绝龙岭!”
阿敏带出军营的九千人,如今幸存的人大多都带了烧伤,或是失了可以奔袭的马匹,队伍的战力和士气已大打折扣。
后方的军营又被偷袭失守。
若是他此刻选择回援军营,便会给暗算他们的那一波虞军提供整合队伍,下到绝龙岭的山道的机会。
届时北鞑的军队就会被两面夹击,若是他们依然不敌虞军,杀出重围的可能就更加渺茫。
因此阿敏哪怕心中再如何得不甘,也只能选择撤离此地,来日再报此大仇。
此时跟在阿敏身后的北鞑骑兵已只剩下千余人。
通往定城的绝龙岭出口被绝地反击的娘子军堵住,阿敏一众只得再次折返,向靠近雁城那头的出口夺路奔逃。
伏击的火焰已基本熄灭,只剩肢体上剥裂的焦炭在黎明前夕更加浓稠的黑暗里,闪着不详的猩红余烬。
天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阿敏一众哪怕是逃亡也只得点燃火把。
摇曳的火光照亮弯曲的前路,在山壁上投下仓惶凌乱的巨影。
原本绵延数十里的火龙如今只剩一截残破的龙尾,盲蛇一般在狭道里左突右冲。
栖凤谷的方向隐约传来马蹄声,和逐渐迫近的光亮。
阿敏一行将马速替到极限,好几匹快马甚至在弯道处不及避让,一头撞死在了树桩或是岩壁上。
岭口已近在眼前,阿敏眼里满是希望的光芒,然而照亮他眼眸的,是山岭外的憧憧火光……
方才伏击他们的那波虞军竟下了山峰,守到了岭口处!
还是慢了一步!
阿敏心头一慌,却也只得咬紧牙关,双腿夹住马腹全力冲刺。
“加快速度!突破他们的重围!”阿敏大吼道。
突围已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鞑国世代游牧,马匹的速度与强度远胜虞国,只要杀出岭口的封锁线,虞军便拍马也追不上他们!
跟在阿敏身后的鞑子无不响应,他们都是阿敏的亲信,这支军队中的精锐。
只要主将还在,他们的军心就不散不灭,势不可挡!
虞军的阵前突然缓缓踱出一人一马。
那匹单骑背着无数骑兵手上的篝火,阴影拢上山野与高岭,恍若遮天蔽日,天神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