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岁安大院正式挂了医馆的招牌,改名为岁安医馆,悄悄地就开张了。
说是悄悄, 其实也是放了鞭炮的。
不过大院的方位离闹市稍微有些远,附近的民居只有几家,因此一时半会儿, 知道城里多了个大医馆的人还没几个。
医馆里虽门庭清冷, 但该有的陈设、人员一概不少,看场子的护院和小药童都是从牙行里买来的, 就日日睡在岁安药铺里。
护院们由死士带着操练、管教,而小药童们则是让风兮和阿芙一起带着教导辨认药材, 如何熬药煎药, 推拿艾灸。
可惜万事俱备,东风却不太足,医馆开业后连着好几日都没什么病患。
几个大夫见此情况, 却也闲不下来, 便撺掇着蔺南星从军营里“偷”了几个感染时疫的病患出来,安置在岁安医馆的安乐坊中。
既然沐九如都开了口,蔺南星自然是打了包票,乖乖照办,
他带来医馆的那些北军小兵,病症轻微和严重的都有。
小兵们在军中染了时疫后,就被统一聚拢到军医用来安置传染病患的帐篷里。
为了节省碳火,那些帐篷里会尽量入住更多的病患,地上的草席一个挨着一个,几乎让人无法下脚。
患了病的小兵们吃喝拉撒都在一处,鱼脐疔本就让他们的身上容易流脓发烂, 照顾他们那些大老爷们粗手粗脚,经常弄得病患满身脏污。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到处都飘着难以言喻地臭味,痛苦的呻.吟声从早响到晚,得病的小兵们吃不香睡不着。
似乎从他们踏进了这收治帐篷那一刻起,就已经奠定了等死的结局。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进来帐篷的人里,常常十个也未必能有一人侥幸痊愈,走出这人满为患的陋室。
但岁安医馆里的安乐坊却与军中条件截然不同。
安置病患的屋子里窗明几净,睡觉的地方起了一排炕床,病人们躺在上面浑身都暖洋洋的,哪怕窗户常常开着通风换气,也比起帐篷里要暖和上太多。
每个病患躺着床位和其他人的之间还会隔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让他们不至于被其他人过了更重的病气,也不再会被别人身上的味道熏得辗转难眠。
这些小兵们被带离军营时,还在为他们未知的遭遇心中惴惴,来了岁安医馆后,却再也不想回去了。
这里的环境那么舒适温暖,大夫们还人人长得和天仙一样,说话也有的逗趣有的温柔。
照拂他们吃喝拉撒、敷药擦身的小药童们虽然有时动作会不太利索,却也比军营里那些糙汉子要好上太多了,就算不小心把他们弄痛、摔了、噎着呛着了,药童们也都会好声好气地道歉安抚。
这氛围实在是太温馨了。
甚至让这些在军营里流血流汗的大老爷们,一个个或早或晚的,都躲在被子里偷偷哭过一场,觉得他们哪怕痊愈不了,病死在了这里也不会太过遗憾了。
毕竟他们这些人虽说是士兵,却几乎都是背井离乡被征役来的。
入北军之前,他们只不过是乡野里面胸无大志,每日只想守着一亩三分田,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平凡村夫罢了。
如今病倒阵前,即将客死异乡,他们想不到那些宏大高尚的远志,能得这死前的片刻安宁,已是他们在人生的岁末寒冬里偶入一处桃花源地,做了一场黄粱美梦了。
不过刚来到岁安医馆的时候,这些人也是结结实实害怕过好半天的。
甚至不只是这些小兵,就连蔺南星第一次看到沐九如他们医治时疫病人的时候,都惊了一下。
蔺南星如今日日都要外出巡城,白巡还规定了他午时之后才能回城。
不过蔺南星巡城时,却并不全权按照白巡的安排来做。
蔺南星有自己的目标和野心。
如今沐九如也在雁城里住习惯了,他的家人们也一切都好。
蔺南星心中大定,没了牵挂和担忧,就一日日得带着他的小队越跑越远,通过《寒疆军志》上写到的小路绕进定城或是云城探查地形。
有时他日落西山才会回家,偶尔还会在外露宿一夜。
因此染疫小兵的搬运蔺南星全权交由逢雪来操办,不过他的心里始终对沐九如接触感染时疫的病人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