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散去后, 桑召收起虫笛,严肃地点点头,道:“元宵, 不哭,要笑。”
蔺韶光被这一场神奇的虫舞逗得早就忘记要哭了,小小的嘴巴不是惊叹地大张着, 就是弯弯地勾起着, 如今更是“嘿嘿”地笑个不停。
他甜甜道:“桑召姨姨真好,虫虫漂亮, 笛声好听!”
他又高高兴兴地使唤道:“大师姐,元宵要听你弹箜篌。”
蔺韶光作为举家共宠的小少爷, 也是个性格可爱的好宝贝, 阿芙自然无不应允。
她从自己的马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箜篌,悠悠弹唱起来。
唱歌跳舞同样也是风兮的长项,以前这是他们二人用来谋生的技艺, 如今幕天席地地随意哼唱, 却有种海阔天空的别样畅快。
蔺韶光听着听着,就躺在蔺南星的怀里彻底睡着了。
沐九如也有些迷迷糊糊的,兴许还喝得有些醉了,他竟是当着桑召这个外人的面就靠进了蔺南星的怀里。
两只白里透粉的手也捏住了小相公的大手, 一个穴位、一个穴位的摸过来,嘴里嘀嘀咕咕地辨认道:“神门……少府……劳宫……南星真的长大了,手背上的经络好明显,真俊……”
凸起在皮肤上的青筋被拨弄来去,带来奇怪的酥麻感。
蔺南星耳朵微红,假装对沐九如微醺后失了分寸的言行一无所知,手臂更加贴合地搂紧了妻儿, 目光却穿过篝火的烟雾和光彩,欲盖弥彰地投向对坐载歌载舞的几个人,和更远处的湖水、天空、月光。
手上撩人心弦的小动作源源不断,耳边都是沐九如轻柔好听的呢喃声。
蔺南星随意地看天望地,好一会后,突然目光一凛。
他拔高了一些音量,遥遥问道:“桑召大夫,你这耳珰是哪儿来的?”
桑召此刻正低着头,在专心地玩虫子,她闻言抬起头来,摸了摸自己的两个耳朵,这才想起来今天早上她心情不错,就打扮了下,给自己弄了个耳珰带上。
她回忆这耳珰的来历,答道:“是和吴王的丫鬟,用蛊换的。”
蔺南星拳头握了握,又问道:“可否摘下给我看看?”
这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就是枚玉制的耳珰,做工平平,款式也简单。
桑召直接抬手,把那东西摘了下来,扔给蔺南星。
蔺南星差点被这动作吓出一身汗来,两只手瞬间弹射出去,将耳珰稳稳地抓在手心里。
这动作有点大,还让沐九如失去了正在把玩的手掌,醉醺醺的夫郎顿时清醒了些许,抬着头问道:“怎么了,落故?”
蔺南星拿到耳珰,就比照着篝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把这枚犬牙形的耳珰观察了个遍。
在确认了什么之后,他的神情骤然一松,低下头去对着沐九如很轻地耳语了番。
沐九如迷迷瞪瞪的眼睛随着对话越睁越大,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他听了半晌,点点头道:“……我来和桑召说。”
他携着蔺南星起身,两人带着熟睡的蔺韶光一同走到桑召边上坐好。
桑召瞥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去摆弄虫子,不断被击捣的小臼里全是烂泥一样不可名状的物体,依稀能看到一些虫腿虫肠之类的组织。
沐九如轻轻唤了她一声:“桑召姑娘。”
桑召这才停了停动作,抬眼看了看白白胖胖的蔺韶光,又看了两眼沐九如,最后再看看的蔺南星,回应道:“祜之。”
沐九如应了声,温柔又慎重地道:“这枚耳珰我们夫夫俩非常喜欢,能否冒昧请你割爱,将它转让给我们,价格好说,你随意开,之后路过其他城镇,我们也会再买些漂亮的耳饰给你以做弥补,可好?”
桑召被这一长串汉话听得脑袋晕晕乎乎,她想了半天,指着蔺南星捏着的那个耳珰问道:“你想要,这个?”
沐九如道:“是,我们想向你买下它。”
桑召这才听懂了,摇了摇头道:“不用买,给你。”她乌溜溜的眼睛直直看着沐九如,板着脸道,“朋友,不要钱,给你。”
朋友两个字熨得人心头一热。
南夷苗族人避世而居,导致桑召的性格也有些单纯,但既然桑召当沐九如是朋友,那他就更不能占人便宜了。
沐九如轻轻地笑道:“我们虞人间亲兄弟也是要明算账的,这个很贵重,我和相公不能白拿你的。”
桑召又听了满耳朵的叽里咕噜,什么亲兄弟明算账,怎么又有兄弟,还要算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