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九如除了严格控制蔺南星的零花钱之外, 还整改了府第里毫无道理的奢靡之风,取消了过量过贵的吃穿用度采买。
这才一举将蔺宅各方各面的开支都给缩减了下来。
因此即便沐九如提高了仆役们的生活待遇,府库里的银钱却还是变得更多了一些。
沐九如细心地确认了各个管事的预支账单, 留足了意外超支的富余,给申请小票一一上盖印章。
完成这些事,他又拿出下一本账册, 思忖道:“总算有了一千两的活钱, 足够盘个位置极佳的铺子,再装修一下了……”
他问道:“多贤, 我们的府库重新清点完了吗?”
多贤抽出另一本账册,展开放在沐九如面前, 答道:“已盘得差不多了, 目前算下来,布匹损毁了二十二卷,香料坏了百来盒, 还有茶叶也潮了三十来罐……”
沐九如对着账目拨了几下算盘, 皱着眉头道:“得快些把它们都捣腾出去变现……”
算盘“哒哒”地又响了几下,屋外突然传来通报声:“正君,夏姨娘求见。”
夏月每隔一两日就要到枝叶居来问候正君,送上些礼物, 唠唠家常,对沐九如十分殷勤。
沐正君闻言,眉头微挑,淡淡道:“多鱼,让夏姨娘进来。”
多鱼应声去开了门。
夏月手里拿着些东西,低眉敛目地进了屋,走到沐九如边上, 行礼道:“妾身见过正君,正君今日身子可好?”
沐九如摆了摆手,让多鱼给客人看茶,笑着回道:“身子还行,你坐吧。”
夏月走到桌前,一眼便看见了案上的好几本账册,
她眸光微动,依依不舍地看了两眼,又收回眼神规规矩矩坐了下来。
夏月笑道:“正君,我前些日子得了块花色靓丽的布头,如今入了秋,正君已开始天寒加衣,有时还有些咳嗽,妾身便拿这布给正君制了块风领,佩戴起来即轻便,又保暖。”
她手中拿出条四方的围脖,面料虽然轻薄,色泽却十分靓丽,流光溢彩的。
一看便不是等闲的面料,是用了心思,花了钱财弄来的。
沐九如接了过来,让多鱼放去梳妆桌上,笑着道:“夏姨娘有心了,你之前送我的叆叇囊,我还一直用着呢。”
沐九如带着墨色约指的食指点了点桌边的布囊,果然就是夏月之前送的那个。
夏姨娘心头稍宽,她送沐九如的好些饰品,如约指、配饰等沐九如都不常戴。
但这个叆叇囊正君却一直放在身边,证明正君对她多少也是有些满意的。
夏月明艳而笑,客套道:“正君用的上就好。”
她抿了口温热的茶汤,柔声问道:“正君,我前面听你拨算盘的声音像是有些滞涩,可是盘账劳累了?”
夏月低微而贴心地道:“妾身不才,没什么旁的本事,但曾经学也过一些数算和管账技巧,可以为正君分忧。”
沐九如宽和地轻笑,将手中账册合了起来,连同算盘一起递给多贤,道:“不劳夏姨娘费心,多贤小公公是这方面的好手,我这宅第里有他就足够了。”
多贤连忙接过账册算盘,伶俐地抱着账目到另一边核算起来。
夏月的目光顺着她曾经最熟悉的账本和算盘而游移,她看向不远处的多贤。
小公公熟练地拨动着算,那速度比不了她快,至多也就是半斤八两。
但她进了后宅,便做不成生意了。
风兮觉得在宅院里头,自保的途径唯有得到老爷的宠幸,夏月却从不这么认为。
靠树树会倒,靠人人会跑,就算争得了老爷一时的喜爱,也难以得宠一世。
况且一个家宅里,谁掌管着钱财,谁才是真正当家做主的人。
有了老爷的喜爱又如何,正君如今看着和气,是因为老爷不曾对其他人青眼相看,若是老爷真有了旁的心思,正君的眼里也未必能揉得下沙子。
到时候就算正君不明面上打发人,也有的是法子寻人晦气。
这些事情,对于夏月这样生在后宅,成长在后宅,也准备一生囿于后宅的人来说,见得何其之多,知道的更是不少。
后宅之道,本也是制衡之道。
所谓的相敬如宾,大多也不过是郎君与女郎,各自为自己和家族的利益而相互博弈。
许多做当家主母的,为了巩固自身在家宅中的地位,哪怕扶上自己的丫鬟去让老爷宠爱,也绝不会允许老爷去喜欢个控制不住的、不识大体的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