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下的宋维谦绿衣春衫, 簪花敷粉,身姿俊丽,他直直看向心上人, 满是破釜沉舟的决心。
沐九如自知今日是逃不过这出了。
六年前他未能说出口的拒绝之语……是时候该尘埃落定了。
宋维谦伸手折下一枝粉白的杏花,颤抖着手掌递到沐九如身前,如泣如诉道:“九如, 我十八|九岁起就心悦与你, 此后再也不曾看过他人一眼,我, 我为你众叛亲离,只身入宫……既然你对一个奴婢, 都有个菩萨心肠, 不忍他成了阉人无人疼惜……”
宋维谦眼中含泪,哀求道:“你也可怜可怜我吧。”
沐九如呼吸一滞,合上眼帘, 沉痛地道:“师兄, 是我负了你,我入宫前便知道你的心意,是我一直婆婆妈妈,不忍拒绝, 才害你至深。”
他支着轮椅的扶手,缓缓站起,膝头的手抄滚落下来,沾了泥土,灰扑扑地躺着。
沐九如深深作揖,眉目低垂,只留给宋维谦一个发顶, 道:“请师兄将花收回,是师弟对不住你的错爱。”
他深深忏悔,俯首弯腰,久久未起。
宋维谦心如刀绞,咬了咬牙,把花放在桌上,几步跑上前去拥住沐九如,紧紧揽住,道:“九如,你别说对不住,别回绝我,求求你了,我除了你此生再无所求,你便是离不开蔺南星,和蔺南星在一起也行,只求你分我一两分的怜惜可好?”
沐九如浑身紧绷,用力挣了挣,但只有手脚不停地在颤动。
他闭上眼睛,冷冷地道:“放手,宋维谦。”
宋维谦紧紧地圈着沐九如,抱着他数十年不敢靠近的心上人,嗅着发丝间的暗香。
他被这种亲密无间的感受深深蛊惑,忍不住哽咽着道:“他一个阉人如何能与你相好……你便是把我当个东西使也行,求你了,九如……”
沐九如气得浑身发冷,视线都开始明明灭灭。
多鱼用力地掰开宋维谦的手臂,叫骂道:“宋维谦!你滚啊,放手!”
他铆足了力气去拉,反倒惹恼了宋维谦,叫宋维谦推了一把,一屁股坐到地上。
多鱼摔了个四仰八叉,他想要找帮手,但这情况却是不方便叫人。
若是被下人看到了侍君与外男搂抱,不论多贤管束下人再紧,终归会有些风言风语流传出去。
多鱼眸光微闪,从袖子里摸出把短刀,起开刀鞘,露出寒芒。
他还未有动作,身前就闪过一个高大的人影。
多鱼激动地道:“蔺公!”
宋维谦只来得及回头,手上已是一阵钻心的剧痛。
蔺南星捏着宋维谦的手腕,毫不留手地把人扯开,几乎要拉断宋维谦的胳膊。
他甩手一掷,宋维谦凌空飞了出去,摔倒在屏风之上,三面曲屏应声而倒,绘面破损,松毁竹断,花残月缺。
蔺南星搂住沐九如,把主子轻轻地放进轮椅里。
他望了眼滚到一旁的手抄,从轮椅侧面捏出一块毛毯来给沐九如盖上。
他隔着毯子依然能感觉到沐九如的身体瑟瑟发抖,颤动得近乎弹跳,他担忧地道:“少爷,还好吗?”
宋维谦爬了起来,心虚地站在后头,又一脸期望地偷偷看向沐九如。
沐九如半个眼神也不想给宋维谦,蔫蔫地靠在椅背上,对蔺南星说道:“送客……”
宋维谦眼里的光彩骤然黯淡,几乎要落下泪来,他慌乱地拱拱手,道:“我,我下次再来……告辞。”
宋维谦踉踉跄跄地向院外走去,穿过月洞门前时回望一眼,被多鱼催促一声,这才彻底才消失在了蔺宅南院。
沐九如强撑着的一口精神气当即松了下来,整个人歪在扶手上,手足全部在小幅度地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