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仕棠出了病房快步离开, 一直下到楼梯间,在敞开的窗子前足足停顿了二十多秒,方才继续向楼下走去。
回到公司之后开了一上午的会, 午休的时候陈艾卿从食堂吃了饭上来,没有在办公室看到文仕棠的人,连他叫的餐食都摆在桌子上, 一粒米都没有动。
陈艾卿想了一下,上到顶楼露天花园, 果然看到文仕棠坐在花坛旁边, 手旁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他手里还夹着一只, 沉默地抽着烟。
他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文仕棠眼睛都没转一下, 沙哑着嗓子:“我很过分, 对吧。”
如果这是以前,陈艾卿肯定义无反顾地站在文仕棠一边,顺便把陆昀章狠骂一通,可是经过了最近这么多事,他也不由迟疑着道:“其实你可以说得更委婉一些的。”
陆昀章毕竟救了他,对于一个拿命护着他的人来说, 这多少有些残忍。
“我也知道。”文仕棠把烟熄灭,“也许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觉得, 他伤害过我,我也伤害回去, 我为他付出过, 他把一切还回来, 就能皆大欢喜,但我根本不在乎为他付出过什么,也从来没有想过让他补偿,这样的关系太可笑也太可悲了,我没办法接受。”
如果填平了所有亏欠就能够重修于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生活在一起,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小心翼翼计算着所有的亏欠和付出,如履薄冰地过每一天,生怕有天失衡,会再次导致关系的倾覆。
那真的太难看了。
“所以心狠一点,对谁都好。”
陈艾卿叹了口气,微微抬头,看着头顶日渐茂盛的树树叶,半晌道:“其实那个时候也是在这里。”
“你们第三次离婚谈判,你差点用花盆把他头盖骨砸开花,我私自去见了陆昀章,和他说你连续忙了好几天没有睡,请求他能不能另外找时间做析产,那个时候我是担心你的身体,没想到他转头就放弃了所有的手段,答应和你离婚。”
“那个时候我觉得,他或许对你不是毫无感情的。”
闹到剑拔弩张水火不容,却还是会在看到对方红着的眼眶时心软。
文仕棠缓缓弓身,掌心虚虚抵着脸:“可我不能重蹈覆辙。”
“如果他真的爱你呢?”
陈艾卿看到文仕棠轻轻摇头:“或许吧。”
可那又怎么样,他喜欢这个人十二年,抱着一颗真心一点一点,一天一天地挨下来,最后跌得粉身碎骨,他不能再拿后面的十几二十年去做这样的赌注。
他已经筋疲力竭,甚至连下注的力气都没了。
陆昀章当天下午就办了出院,他无处可去,开着车漫无目的地绕了不知多少圈,最后去了墓园。
这天的天气很好,并没有阴雨,他在爷爷的墓前站了许久,却到最终离去都没有说一个字。
下来的时候,陆昀章又看到了那个老奶奶,这次他低着头从一旁走过,却突然被叫住:“陆家的那个孩子,你等等。”
陆昀章停住脚步,老奶奶似有羞赧地笑了一下:“我看天气预报说等会儿可能要下雨,我怕一个人下山不安全,你能等下陪我一起下去吗?”
这样艳阳高照的天气,怎么都不像是会下雨,陆昀章还是打起精神,走了过去:“当然。”
老奶奶重新把目光挪到墓碑上,眼神依旧深情脉脉,如十七岁少女,她看着丈夫的照片,却是和陆昀章说着话:“今天没有人等你了吗?”
“没有了。”
也许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奶奶拉过他的手:“看样子你已经找到那个人了。”
“找到了,可是,”陆昀章眼眶酸涩,“我让他伤心了啊。”
“然后你自己也心碎了,是不是?”
老奶奶轻轻地摇头,语带叹息:“那个孩子我见过,上次你来墓园祭奠你爷爷,我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站在外面,算算时间,应该足足等了你半个多小时,等久了都会累的呀。”
“我知道,可男是蚠当我想要做什么去弥补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好像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他都不会相信我,也不会回头。”
老奶奶抬头着他:“当初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呢?”
“他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很富有吗?”
“不是。”
“因为你英俊?”
陆昀章温柔地笑了:“他才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那是因为你对他很好?”
“不是。”
“不好,这些年来,我一直对他都不好。”
“那你觉得他和你在一起,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