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 仅仅二十四小时,唐继唯便被律师以身体原因申请了保释,舆论一片哗然。
文仕棠对此并不意外, 应该说他对A国警方能做出这种事情并不意外,但是还好,他还有其它的筹码。
夜色在城市中降临, 将白日的一切喧嚣、嘈杂笼罩,将所有罪恶披上隐秘的外衣。
某个高档住宅区的角落里, 一处别墅静静矗立在昏暗的光线中, 柯润关上铁门,穿过庭院, 来到门前输入密码,大门应声而开, 他走了进去。
屋子里应该已经很旧没有人来了, 脚步声一下一下响彻在木楼梯上,灰尘漂浮起来,散播在干燥的空气中。
除了柯润之外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这里是唐老先生曾经在国内买下的一处住所,并说等自己退休之后要回到国内来养老,可惜却意外身亡在了异国他乡。
文仕棠交给他的尸检报告他看了, 与之前唐继唯拿给他的根本不同,是的,当初唐老先生去世之后, 他一直怀疑这件事情,是唐继唯拿给他的尸检报告最终打消了他的疑虑, 而文仕棠给他的那一份, 唐老先生的脖子上有一个隐秘的针眼, 这没有办法直接证明什么,但是如果这其间没有任何问题,唐继唯又为何要特意让人制作一份假的尸检报告给他。
这几天以来,唐先生去世之前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前过了一遍,而最终让他觉得奇怪的就是这间别墅。
某个下午,唐先生将他叫道自己的书房,交给他一串钥匙,说这是自己在国内买下的房子,知道他将要回国,就过户给了他,还开玩笑说让他不要告诉唐继唯,怕他吃醋。
文仕棠说的没错,他其实在某些方面是个很轴的人,唐先生资助他读书,他毕业之后便进了公司,努力为唐先生工作,希望做他的左膀右臂,替他分忧,唐先生去世,他便继续在唐继唯手下做事,出于对唐先生的恩情,以及少年相伴的情谊,几乎唐继唯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哪怕其中有些事完全违背了他的道德观和职业操守。
至少在文仕棠这次找到他之前,他从未怀疑过唐继唯。
他走进书房,四处翻找,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坐在地毯上喘气,无意间抬头,只见书桌下面有一个小小的嵌入式的保险箱。
他心中一动,钻到桌子底下,看着那上面的密码锁愣了一下,输入了唐先生的生日。
不对。
又换成唐继唯的。
还是不对。
他想了想,最终换成了自己的。
密码锁“咔哒”一声打开,里面掉落出一封信。
那上面的字迹他十分熟悉,即使久居国外,唐先生依然写得一手好字,可是上面的内容却让他呼吸几乎停滞。
“小润,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我不知道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但是事到如今,我能够完全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最近我发现继唯在研制一种特殊的病毒,虽然在成功之前就被我制止,但这样的行为还是让我觉得心惊,为此我们发生了很严重的争吵,为此我停掉了他的经济来源。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教育出了什么问题,让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竟然走上这样的歧路,可是我终究还是决定替他隐瞒,希望你们可以体谅一位做父亲的心境。
但是我终究不能放心地将公司交给他,所以我立下了一份遗嘱,将除股份之外的所有财产捐赠出去,股份则留给你,然而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写了这封信,如果我的遗嘱最终没能公布于世,希望你能看到这封信,替我做出我早该做的选择。
随信另附遗嘱的备用件。
你是一个好孩子,在我心中你和继唯都一样是我的孩子,只是你和我有一样的弱点,就是太过于信任继唯,我为自己失败的教育而羞愧。希望你不必看到这封信,祝你前途光明。
再见了,我的孩子。”
读到最后,柯润的双手颤抖,几乎拿不住信纸,信封里掉落出几张纸,他捡起来打开,正是信中所说的,唐先生的遗嘱。
而这份遗嘱,在此之前,从未公诸于世。
不知过了多久,柯润小心而认真地将信纸和遗嘱重新折叠好,放入信封中,揣进了怀里。
他关上书房的门,又一层层地关上别墅的门以及最外面的铁门,漫无目的地走上了马路。
夜风卷过他的衣角,这些年的时间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笑话,被唐继唯玩弄在鼓掌之中,甚至落到深陷牢狱的下场,他的一整个人生,都是一个笑话。
走了不知多久,他终于停下来拨通了文仕棠的电话。
虽然这个时候已经很晚,电话却依然很快被接通,文仕棠的声音十分清醒:“怎么?”
他声音如同机器人一般没有情绪和温度:“说吧,想怎么合作?”
文仕棠停顿一下,一针见血道:“你找到唐继唯杀害他养父的证据了?”
“对。”
柯润草草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最终道:“你想让我做什么,我会尽量办到,但是我也有一个要求,唐继唯,他要受到制裁。”
“在这一点上,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
文仕棠道:“其实现在的情势你也清楚,指望那边的警方会将他绳之以法的希望不大,所以只要你能让他踏上国内的土地,我们就有机会将他送上法庭接受审判。”
柯润痛快答应:“好。我会尽力去办。”
文仕棠停顿一下,问道:“需要见一面吗?我看你状态似乎不太好。”
“多谢,但是不用了。”
柯润道:“文董,现在我觉得,当年离开晟璟,是我做过的最错的决定。”
“之前的事,我很抱歉。”
说完这句话,他就挂断了电话。
柯润从未像此刻一样明确地知道,他的人生在遇到唐继唯那一刻起,就变成了一整个最大的错误。
三天之后,文仕棠接到了一通陌生的来电。
“仕棠,你怎么样?”
那声音清澈柔和,曾经他无比熟悉,却已经很旧没有听到。
文仕棠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半晌方轻轻地道:“师兄。”
“是我。”
自从当年车祸之后,叶涣之甚至没有继续完成学业,退学回国,之后给文仕棠寄来了一封信,说自己已经在一个村庄落脚,做支教的老师,现在觉得很充实,让他不要担心。
文仕棠知道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并没有多加置喙,在那之后的很多年,他们都没有再联系过。
时隔这很多年后,叶涣之打来电话,语气如叙旧一般:“我听说你结婚了,我送的礼物你应该收到了吧。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应该很开心吧。”
他和陆昀章结婚之后半年,有人给他寄来了一个包裹,上面的地址十分偏远,打开一看,是一壶果酒,上面写着祝福的话,文仕棠猜到是叶涣之寄来的,十分珍藏,一直到他离开那座房子,依然带在身边。
此时他苦笑一下:“礼物我受到了,可惜,我们已经离婚了。”
“抱歉,这边消息太过于闭塞,我竟然不知道。”
叶涣之声音带着歉意:“你很难过吧。”
“难过,但是已经不难过了。”
文仕棠换了话题:“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联系了我。”
叶涣之道:“我听柯润说了你的事,你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