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陆昀章想:要是这个人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其实也很好。

万幸的是过敏反应没有蔓延到脸上,还不影响见人,否则文仕棠就算再理智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产生把陆昀章打一顿的想法。

输完液已将近凌晨四点,拿好了药文仕棠本想回家换衣服洗漱之后直接去公司,却被陆昀章强行留在了家。

他甚至没敢给陈艾卿打电话,只发了个微信,连回复都没有看。

于是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文仕棠忍受了陈艾卿整整一天的目光谴责,最后被迫投降“我保证就算我一个月不来上班,晟璟也不会倒闭的,昨天的股价依然在上涨不是么?”

陈艾卿把办公室的门关上,神秘兮兮道:“我是不是该重新看待你和那位陆总的关系了?”

文仕棠摊手“说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也不太信,但我们一直以来的确是公诸于众的伴侣关系。”

之后想了想认真地问“怎么,爱卿吃醋了?”

他微微一笑“放心,只要我在这个位置一天,就不会亏待你的。”

越到最后,语气越发暧昧。

陈艾卿立刻站直身体,一脸宁死不屈义正辞严“我就知道你一直都对我图谋不轨,但我很明确地告诉你我是直的,请注意你的言行,不然我一会儿就到劳动部门投诉你职场骚扰。”

然后飞快离开了办公室,文仕棠唏嘘摇头“不上道。”

周末是陆昀章爷爷的忌日,每年这个时候,陆家父母都会带着陆昀章一起上山拜祭,他们结婚之后,文仕棠也次次随行。

陆老爷子的长眠之地是在城郊山上的一处墓园,不远处有一座寺庙,是当年他爷爷在世的时候捐钱修建的,请了高僧住持修行,一行人提前一天上山,在寺庙厢房落塌,用了斋饭,第二天才去拜祭。

第二天一早,阴云沉沉地从天上压下来,空气潮湿,墓园内一片肃穆,冰冷的石碑整齐排列,仓绿松树笔直矗立,这时候非年非节,只有寥寥几个墓碑前摆有祭品,穿过两侧种满了松柏的甬道向内走,沿着顺山势而建的石阶向上,才是陆家的家族墓穴。

陆昀章的奶奶在六十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他爷爷独居十几年,逝世后在妻子旁边落葬,生前伉俪情深,死后黄泉相伴,情深义重让人欣羡。

陆昀章摆好祭品,文仕棠送上鲜花,陆江河沉声道:“爸,我们两个带着昀章和仕棠来看您了,我们一切都很好,昀章把公司管理得也很好,我和湘湘也可以卸下担子安心退休了。”

“是,”曲湘挽住陆江河的手臂“我和江河身体也都还不错,家里一切都好,您不用担心。”

远处风吹动树林,发出沙沙响声,似乎是已故之人的回响。

四人在墓碑前站了约四十分钟,方才回到庙里,打算第二天一早再回程。

第二天文仕棠醒来的时候不过五点钟,身边的床榻已经空了。

他迷糊着想了一下,陆昀章应该是去老爷子的墓前道别了,这些年来一直是这样的,每次上山拜祭,临走之前陆昀章都会只身再去一次墓前,他小的时候有两年是养在陆老爷子膝下的,和爷爷感情很好,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去打扰他。

外面早已有僧人起床洒扫庭院做早课,文仕棠起身穿好衣服,却仍不见陆昀章回来,而曲湘已经过来叫他们去吃早饭,他本想去找,想了想还是作罢,终于没有踏出庙门。

山上。

昨夜下了雨,到处都是一片湿漉漉,阴云这时还没散,灰色的天空与灰色的墓碑连接在一起,只被青草与树木挤破一些翠绿颜色,陆昀章一身黑衣站在陆老爷子的墓碑前,从来到这里之后一直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方才轻声道:“爷爷,我要走啦,有时间再来看您。”

他沉默一会儿,突然扯了扯嘴角。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还挺想您的,想和您说说话,但真的站到这里,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其实该说的昨天都说了,公司没有什么问题,您孙子的本事您了解,不会把您的江山葬送给别人的,仕棠很早就给您介绍过了,我一直觉得,要是您在世,应该和我爸妈一样喜欢他,我们很好,就是……算了,不说了。”

他微抬起头轻舒一口气“您以前一直和我说,一定要找一个真正心意相通的人共度余生,说实话我到今天也不是很明白,这世上真的有人会完全地理解另一个人,爱他胜过自己?”

“那时候我也是这样问您的,结果您没有回答我。”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

“所以我至今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人本来就囊俸是孤独的,爱一个人并不会缓解分毫,反而会带来更多的痛苦,尤其这个人,也并不能陪你走到生命的尽头,两个人中总有一个要先离开,剩下的人所承受的就是加倍的孤寂,我并不理解所谓爱情的意义何在。”

他和文仕棠也有过誓言,无论贫穷富贵,健康疾病,都不会放弃对方,直到死亡把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