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教头全都招了，把与金聪面谈的地点，以及他暗中派人搜到的线报全盘托出。他与金聪之间除了交换利益之外什么都不是，更无所谓出不出卖的说法。相较之下，陆天锋要不是敌人的话，倒是更顺他的眼。愿赌服输，他知道自己是活不过明天了，倒不如在最后卖一个人情给陆天锋，让对方有生之年都能记得自己这么一个敌人。能被对手这样挂记着，他这一辈子也值了。

一条铁铮铮的汉子，从底层一路窜升到高层，带兵作战大杀四方，能忍受各种难熬的酷刑，最后却败在不知名的奇痒药之下，谁也料想不到。

陆天锋想同情他，也同情不了他。就算陆天锋没有使诈，胸口上的那一弹也早就可以送对方上路了。

作为纠缠了几年的对手，所有的仇怨都在胜负分出的那一刻画下句号。

陆天锋在弹匣里重新填装弹药，这一次是货真价实的子弹。他再次将枪口对准总教头的心脏，毫不犹豫地扣下板机，体面地给他的敌人留个全尸，也让他在死前少受点折磨。

风吹过林梢，树叶摩娑传出沙沙的声响。陆天锋蹲下身来，用手遮住死者的双目，轻道一声：“安息吧。”

几公里远外的战火像是也已经结束，没有再传出枪炮的声响。

大约半个小时后，副手率着几个精兵在溪谷底下找到陆天锋，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终究还是先问：“上校，您没事吧。”

陆天锋看见副手出现在这，便知道大势已定了，但出于职责还是得问一句：“战况怎么样了？”

副手回道：“局面已经彻底控制住了，投降的不多，几乎全都服毒自尽了。”

少了总教头这个主心骨，剩下的全是一盘散沙。陆天锋曾卧底过一段时间，虽然不能完全窥见敌国军中内部的情形，但与他所想的也相去不远。少了总教头这样的人物之后，他相信敌国几十年内不会再冒然进犯，两国能短暂地和平共处一段时间。

“但是……”副手瞥了一眼陆天锋的脸色，才将刚才没有讲完的话给说完，“第一军营的人来了。”

第一军营的人来做什么？陆天锋想了一会，很快就有了答案。第一军营是吴全部下掌管的其中一个势力，恐怕外患结束之后，又是毫无止尽的内部权力斗争。他长年处在这样的环境下，虽说已经习惯了，但也喜欢不起来。

副手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不要脸，早不来晚不来，摆明就是来抢功劳的！”

陆天锋轻轻皱起眉头，目前眼下最大的危机是铲除了，但他还得去救段逸。要是第一军营也掺和进来，事情就不好办了。

“上校？”副手自说自话之后发现陆天锋一点回应也没有。但他毕竟是陆天锋的亲信，很快就明白过来：“您是不是担心那个人会被带回军部……”

周围还有外人在，副手在军部待久了也成精了，特意不提起段逸的名字，以免落人把柄。

陆天锋原本的打算确实是这样，从总教头口中问出地点之后，就立刻转去攻打金大佬的据点，把人给救出来。但其实从段逸失联开始，他一心就只想着该怎么救人了，再加上时间又太过急迫，根本没时间去想后续的事情。现在要不是副手提醒，他也不会想到这一点，金大佬要是彻底瓦解，段逸失去藏身之处，军部绝对会执行清剿行动，更不可能会放过漏网之鱼。

陆天锋头一次对自己的行动产生动摇，但如果不借着军部的兵力，他也根本无法单枪匹马地闯进贼窟里。他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无法跟一整个势力对抗。从决定段逸在一起开始，他就已经有了抛弃某些东西的觉悟，也在规划他们的未来，但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事情正在往最糟糕的方向走。即使如此，他该做的事情仍然不会变，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陆天锋眼底的茫然不过几秒，很快又恢复那副从容镇定的表情。他不知道段逸现在的处境怎么样，但知道自己多犹豫一秒，就可能会让他增加多一秒的危险。

如果第一军营真的是来抢功劳的，他们已经错失了一次机会，肯定会想尽办法抢第二个功劳。

“你帮我一个忙。”陆天锋压低声音道，“尽量把第一军营的兵力引到火力集中的地方，我尽快先将人救出来……”

“知道了，上校。”

陆天锋记着总教头临死前告诉他的地点，目光瞥向不远处的某座山锋，金大佬的新基地就在那底下。金聪是个疑心重的人，大难不死之后反而更变本加厉了。他与总教头谈条件时没有给予多少信任，所以总教头怕他事后反悔，找了两名敢死队员沿路跟踪金聪。金聪这个老狐狸好像早就知道会有人跟踪，又故意绕去好几个地方之后，又在途中设下陷阱，才回到据点。他其中一个手下在过程中被杀了，另一人冒着重伤赶了回来。总教头后来又私下派人查探过几次，这才真正确定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