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低低地呻吟一声，浑身上下这种连骨头都要化了的疼痛感熟悉又陌生。像极了从前被试药的那个时候……

对了，是D型毒素。

他强忍着疼痛微微睁开眼，意识到自己正趴在冰冷的地上，四周漆黑无声，什么都看不见，五感仿佛被剥夺了一样，非常迟钝。大概是药性所致，他脑中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什么都没有办法想。直至不远处传来一声开门的轻响，刺眼的光线透过门缝照射入内，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他忍着双目的刺痛看向背着光的男人，瞥见这张熟悉的脸，迟钝的感觉骤然生成怒意。他咬牙切齿地道：“逐风──”

两天前发生的事，在此刻变得清晰起来。

段逸回到新据点之后，像平常那样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切都没有任何不对劲。但在隔日的聚会上，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不知道是谁放出的风声，他与陆天锋在敌国过从甚密的消息被快速地传播，还有一些不太明显的偷拍照作为佐证。再加上最近发生的事，有人刻意引导风向，把段逸最近的决策都渲染成是为了一己之私。

段逸看过那些照片了，是从校场上仅有的一、两支监视器抓取的，看不出两人关系有多亲密，但他们待在同一个地方确实是事实。众人都知道段逸曾流浪到敌国，却不知道陆天锋也在，段逸这种避嫌的态度，如今反而变成众人质疑的导火线，可见得谣言有多可怕。

他本来就还没坐稳这个位置，现在又发生这种事，威信直线下降。但面对大家的不满，段逸却很冷静。他在贫穷的敌国待过一阵，知道要弄到这样的录像有多不容易，不难想像幕后黑手与敌国有某种关联，可能是内贼……

他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一眼。他会怀疑任何人，却不会怀疑到逐风头上。

所有人都在气头上，段逸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大家都听不进去，眼下也不是解释的好时机，他干脆道：“给我点时间，我会给你们一个解释。”

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他暂时卸下职责，将权力都交给逐风暂代，一直到他给出一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为止。他不否认自己有私情，但也绝对没有想过要害大伙，否则他不会回来接下金大佬的位置，费尽心思寻找他们未来的出路。

散会之后，逐风照例来找他。

段逸第一句话就对他说：“我怀疑有人跟敌国暗中联系。”

逐风一直都知道段逸是聪明的，遇事冷静，不急躁且极有耐心。人崇拜强者是天性，如果不是这样他或许也不会陷得这么深。但他现在背后有人了，仿佛有恃无恐，他是真的想知道段逸的看法：“你不怀疑我吗？”

段逸没有察觉到逐风的称呼已经改了，对他已经不再是敬称，毫不犹豫道：“你是我的心腹。”

逐风听见这句话时，心里仍是触动极大的，有被信任的感动，也有长年累积起来的复杂情愫。但他明白段逸话中更深的意思，这表示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他眼中的光芒闪了闪，倏忽熄灭了，另一种决心反而变得更加坚定起来。

段逸没有察觉到逐风的变化，继续说道：“我想把那人给引出来。把权力交给你，我很放心。”

“你就不怕我不还了吗？”

段逸瞥他一眼，好像是认真在思考这个问题，不过片刻就有了答案，他从来就不是眷恋权力的人：“如果你想，交给你接手也没问题。”

逐风的手轻轻颤抖起来，段逸从未这么明显地表现出退位的意思，一个可怕的念头从他的脑海里闪过：“你是真的……是打算跟那个军官……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