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刚一离寝殿远了些,朱嬷嬷便一把抓住了徐忘云的手腕。
徐忘云毫不意外,他早就猜到朱嬷嬷一定还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你到底是谁?”
“徐忘云?”朱嬷嬷紧盯着他:“这是你的真名,便是从小就叫这个名字,没再改过?”
徐忘云道:“你认识我。”
他语气笃定,朱嬷嬷抖得愈发厉害了,末了紧闭上双眼,恨声道:“命……都是命!”
她神情激动,徐忘云反而奇异的平静。他面色平淡的看着朱嬷嬷,隐隐明白眼前这人,定是和自己的身世有很大关系。
他自有记忆起便只见过师父一人,但他也明白人又不能是凭空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也有爹娘。
只是师父从未对他提过半句,小时候他还缠着问过几次,再大些就不会再问了。后山的幼兔尚还有母兔护着,他早早的便明白过来,自己的爹娘,大概是都已不在了。
“你是谁。”他问:“你在哪见过我。”
虽然早就明白,可他也和天底下所有七情斩不干净的凡夫俗子一样,多少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他忍不住道:“你见过我爹娘?”
——这一声爹娘是他活了十八年头一次出口,字词陌生,寡涩极了。
朱嬷嬷摇了摇头,后退几步,纠结道:“我不知道,我不能知道,我本该是个死人了!今天都是我老婆子的不好,徐大人就当作没见过老奴吧……”
徐忘云道:“不能知道?”
朱嬷嬷目光极复杂的看他,忽然又冲上来死死抓住了他的双臂。
“……但是你怎么又回来了?孩子!你为何又回来啊?”
这句话她说得几乎算是摧胸破肝,泣血一般。徐忘云着实吃了一惊,“什么……?”
回来?
什么叫回来?
“你都知道些什么?什么回来?我到底是谁!”
朱嬷嬷却如何都不肯再说了,通红着眼眶深深看他一眼,扯开徐忘云箍着他的手,蹒跚跑走了,徒留徐忘云兀自愣在原地。
内殿中,萧潋意命人在廊下支了个火炉,他搬了个椅子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伸着手烤火。
火光为他的轮廓渡上一层暖色,萧潋意神色平淡,两指并起空中一点翻飞起的灰烬,用指腹轻轻地一碾,便消散了个干净。
徐忘云的身影出现在院中。
萧潋意听到动静侧头看了一眼,一见是徐忘云,脸上添上些笑意,喊他:“阿云?”
徐忘云远远应了一声,走到了他身边。
萧潋意细细看他的神色,见他神色平静,瞧不出有什么异样,心下一转,便起了个无关的话头,“桃蹊方才说,尚衣局的女史将我的骑射服送来了,过几日就是春猎,阿云高不高兴?”
徐忘云摇了摇头,在地板上坐下。火炉中火焰翻飞,他静默的盯了一会,这才终于感觉自己冰凉的四肢一点点回温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