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大卡 forever number

前往乌克兰前, 卡尔最后一次去看了心理医生。

考虑到欧冠决赛后,基本就得无缝衔接进入国家队,踢世界杯去了, 所以这也会是一两个月里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时间还早,球员们先离开了, 但赛贝纳里大部分工作人员都还在忙。

世界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豪门俱乐部也不例外。越是到临行,越是发现很多事情将将好能赶上,后勤, 运营尤其是重灾区,俱乐部上下弄得乱七八糟。

而竞技方面,拜仁队内的意见之多就更是next level了, 谁让他们从上到下人均懂球帝, 没一个外行, 各有各的意见。

虽然安切洛蒂到了赛季末终于扛事了一波, 让更衣室里还算风平浪静,但他自己就有点倒霉了。

赫内斯怎么看,怎么觉得安切洛蒂还是没什么用,队里能踢到现在只是因为他们高层引援做得好, 管理指导得到位。

真要扔给安切洛蒂就完蛋了。

虽然一直不想发作, 可现在他们要踢欧冠决赛了,三冠王还是三连亚,称霸欧洲还是彻底被钉上耻辱柱变笑料, 全在这一场比赛中罢了。

而德国杯决赛的踉跄, 和诺伊尔倒霉透顶的伤病,极大地增加了他们的不满和不安。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希望操纵一下战术, 变个阵型。

外界对拜仁高层有误解,以为他们经常会这么干。但实际上他们最多管管球队风格,比如不仅要赢,还是是用什么感觉,什么姿势赢这类的事,不会真的插手主教练选人、用人、排兵布阵。

好吧,最起码不会天天插手。

而欧冠决赛显然不是天天。

赫内斯感觉球队危机四伏,已经到了必须干预一下的地步了。过去两年里他们对瓜迪奥拉保持了最大的尊重,蛐蛐他都是背着来(指在报纸上),但结果是什么样大家也都看到了。

现在终于彻底绷不住了。

德国杯决赛回来后的第一场战术会议,他们就强行“旁听”了,听了一会儿安切洛蒂对于失去诺伊尔后的阵型安排后,就通过“建议”的方式开始了软性干预。

但也就干预了没两句,得到了小安切洛蒂通风报信的卡尔就敲门进来了。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他和室内所有人微笑。

其实是赫内斯特意不想叫他!

但他自己来了,谁也不能说“呜呼,猜猜是谁没得到邀请~”,所以萨利赶紧给他拉了个椅子过来。

赫内斯已感到情况不妙,但还是和缓了脸色继续“建议”,说了没两句,刚讲了个大概,就被卡尔接话过去,自然地总结陈词了。

他表示主席都说得对,事关全队大事,他需要留下来和主席们详谈,要不还是先散会吧……别人还有意见吗?

谁敢呢,请问。

卡尔不是一般的队长,他是……屁|股底下有皇位的那种……

儿子反了老子,是他们的家务事,他们管不了的吧!

安切洛蒂恨不得把卡尔的脸捧起来左右上下亲四口。

萨利惊心动魄地把笔记本电脑还有本子揣一起,不敢走又不敢留,被赫内斯剜了一眼后光速撤退。

仁都没了,鲁梅尼格的表情管理还好点,赫内斯的头发已重新站了起来,他拍桌子说:“卡尔,这是我的办公室,还轮不到你在这里当家做主!”

卡尔只有一个词,续约。

赫内斯的桌子立刻不拍了,转而整张脸开始放光辉。

放到才一半,就又垮了下去,因为卡尔说:“如果想让我续约,那就在合同里加条款,退役后我就要立刻进管理层。”

虽说大家都认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世事风云变化,哪有真的板上钉钉。

赫内斯都气笑了,没想到他搞半天,弄出这么个“没出息”的理想来:“难道还能少了你的吗?怎么可能写这种合同,拜仁的董事,主席都是选出来的!你又不怕没票,还想搞成世袭制啊?”

这样的口子当然不能开,但卡尔也不是为了真的拿到一份“工转管理层”的合同,只是想掀个屋顶,于是他从容开出了第二份报价:

“那我要求在队时,对俱乐部任何重大决策都有知情权和参与权。”

可以不公开这个条款,但他就是要有。

虽说他现在在队里已经差不多有这样的权力了,可这没写进法律条款里,真有什么重大决策,他的态度很重要,但还轮不到他投票。

他这几个月一直算是在出招,老头们当然也有的是应对方法,赫内斯和鲁梅尼格一边防着彼此,一边一起防着他,不动声色搞架空。

如果卡尔能“回心转意”,那自然是好得很。

不能的话,给俱乐部的损失还小一点。

他这话一出,赫内斯脸都气涨红了,鲁梅尼格则是摘下眼睛斥责道:

“卡尔,这不是针对你个人,你再怎么心系球队,也还是球员,不是董事会的一员!等到将来你成了主席,你会给谁这样的合同吗?队长只手遮天,想要的人就买来,不喜欢的就发卖?我们愿意给你最好的一切,但不是在损害俱乐部原则的基础上!”

等他当主席,他当然不给了。

政客的脸皮都是超级厚,在什么位置唱什么歌的,这很奇怪吗?

卡尔也很干脆:“那我就不续约了。”

赫内斯气得:“你,你……你就这样胁迫你的俱乐部,你的家吗?你怎么会说出这么滑稽的话来!”

鲁梅尼格则是又灰白着脸叹气:“卡尔,我知道你为了妹妹的事彻底恨上我们了。可你要知道没有任何人好受,对我们来说也一样。生活里有些事总是要过去的,我们得好好地往前走……”

卡尔打量着这间屋子,打量着桌上的钢笔,他的整个职业生涯几乎就流淌在这里,在他们手指之间:

“你们是我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人,但这件事让我明白,任何人都不该凌驾于一个人的生命和情感之上,哪怕是你们。你们从我这里拿走了一个无法挽回的瞬间,所以我无法原谅。但我也不会恨你们,因为恨只会让我做出错误的选择。”

“我只是不再愿意当‘走狗’了。如果你们要插手到队里的每一件事,那我就要反过来要求向上管理的资格,从我的角度来看,这才是对拜仁好……比赛阵型的事请不要再开会了,我比你们更熟悉和了解球队,除非你们要走进更衣室,画战术板,让整个教练团队都仿佛不存在,否则就到此为止吧。”

“你们不是唯一在乎这个俱乐部的人。”

卡尔站起身:

“如果当时,你们愿意告诉我真实情况,哪怕是跑,我也一定会在看完莉拉后回到赛场的,我不会在安联主场,在欧冠决赛放弃我的队伍,我的工作……到底是谁不相信谁呢,先生们?你们常说将队伍交给我,但没有一刻真的这么做了。”

决赛快到了,他越来越被铺到聚光灯下,原来从来不会被拍到的家里现在也天天有人蹲点,精准到他几点回家几点出门。

从俱乐部里出来,身后的每一辆车都像只是简单同行,也像是狗仔在跟。

这一回看医生,卡尔希望自己被拍到,所以没怎么做伪装,而是大白天堂堂正正地来了。

他和弗莱克医生说了自己去看望父母的事。

这倒不是对方建议他去做的,但卡尔不知为什么,好像忽然就有种平淡的力气,让他可以拨通监狱的电话,购买一张机票。

真的去做时才会发现那么近,那么简单。

人生最难的好像不是推开一扇门,而是站到那扇门前面。

弗莱克医生带着淡淡的惊叹询问卡尔的具体动机、完成后的感受,并表达强烈的肯定。卡尔已习惯了这种“肉麻”对话,和他商量夏天回来后该怎么安排咨询——他觉得弗莱克医生可能会想出去度假,卡尔自己今年也打算好好休息一次,挑个山里头躺一躺。

卡尔已经很久没和人约定过这种假日后见面的事了,感觉还挺好的,有种轻快的期待感。

但弗莱克医生却只是笑着说:“我倒是觉得,夏天回来后,你也不用回到这里了。”

卡尔一愣。

医生张开手:“别误会,无论你是否需要求助,我都欢迎你重新坐到壁炉边和我谈话,或只是单纯像个朋友一样来喝杯茶,这是你的专属位置。但没错,卡尔,我觉得这个治疗阶段的效果非常好……你可以考虑扔掉我这根拐杖,迎接下一阶段的新生活了。”

“这不是告别,卡尔,这是祝贺。”

卡尔倒是才意识到,就算已到了夏天,他们依然坐在这儿。

医生大概是用尽全力想给他一个熟悉和安定的感觉。

难怪在这里总是这么舒服。

卡尔原本还一张嘴想说啊这就结束了吗,但发出声音前又合上了嘴唇——医生说得对,仔细一想,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多的问题来问他了。

生活里虽然还是有很多烦心的事,但卡尔现在最起码能自己睡着,不用再吃安眠药,而且也不再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想做,干什么都很累了。

他也尽量挑一些自己想到但仿佛总是没时间精力去做的事去做,而不再被工作压垮。

现在更多时候,他都只是单纯有很多事情和想法想与医生分享。

“你第一次来时,连自己有点冷都不愿意说出口,怕给我添麻烦似的……而我相信你现在已经可以坦然告诉我了。你做得非常好,卡尔,你一直在努力帮助自己,而它们都没有白费。”

卡尔走出房子时,外头还是非常明亮,在医生房子外的蔷薇花中间,听小鸟发出鸣叫,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狗仔们的效率是真的高。

说拍到就拍到,而且立刻全网发酵。

到了明天他们上飞机时,全世界都已基本确定了剧情:

炸裂新闻,拜仁队长卡尔·海尔曼决赛前最后时刻跑去看心理医生!

在这样的重要关头,他精神不支了吗?

不管是谁说决赛让我的压力太大了,或流露出一点未战先怯,可能都不会让人特别意外。

但真的没人会想到是卡尔。

天哪,这是绝对不行的事啊!

球迷们也纷纷表示难以置信,应该是搞错了,没准就是和那个医生有私交呢?

卡尔身边的人甚至更难相信这个事!

球迷们距离他的生活遥远,不像工作人员和队友们朝夕相处。在他们心里,卡尔是个无坚不摧的奇男子(…)男人中的男人,Alpha中的Alpha,烦心的时候也是世界随之毁灭,才不是那种会抱着心理医生哭得凄凄惨惨戚戚的人……

卡尔面对他们的目光也非常坦然:“我确实去看医生了,但这没什么啊。原因的话晚上发布会我会解释的,不要再盯着我看了。”

大家:“哦……”

卡尔无奈道说不信你们摸摸看,脉搏很稳定,我好着呢。

一时间前后左右探头路过的,七八双手一起摸了上来。

卡尔:……

“你们还真摸啊?”

今日飞机上第一次笑了出来。

卡尔不着急自证的自然态度让他们也慢慢放松了下来。调皮的甚至还开始调侃了起来,询问他看医生是什么感觉,他们都在里头说什么,医生是不是很漂亮的小美女,红颜知己……结果卡尔说是个六十岁胖老头,他们顿时说没兴趣。

外贝外这种古早派会不屑地说心理医生都是骗人的,遇到什么事喝酒喝到睡醒就忘记了。

也有一些共情能力更强,或知道更多内幕的人,比如坐在他身边的穆勒,看起来像大受打击,很是自责和关心,忧心忡忡地担心卡尔哪怕直到此刻都还是在故作坚强,所以一直在让周围人别乱说了,并试图偷偷握住他的手(?)

但等到卡尔晚上真的在发布会里公开回应时,他们全吓傻掉了。

“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超过半年的时间里我一直在稳定地接受心理咨询,这对我的帮助很大……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需要帮助。”

这就是记者想听的事啊!

他们狂问:“为什么呢?你到底遭遇了什么困难和烦恼?拜仁的压力太大了吗,工作环境非常toxic吗?有人背叛和伤害你吗?还是单纯你自己的心理素质其实并不像一直展现出来的那么强大?这会影响到你明天的比赛吗?——”

“是的,我不强大,我也会为了自己的人生烦恼,那又怎么样呢。我并没有刻意去隐瞒自己就医的事,是因为就像每个月去看牙医一样,它很平常。很高兴大家发现了,希望有同样困扰的人们也不用遮遮掩掩。”

卡尔好脾气地笑了笑,唇边的痣微微抬上去,眼角微微向下,这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温柔,但依然平和、冷静:

“而具体是为了什么去看医生,这是我的个人隐私,我没有义务透露。”

“大家都非常担心你。这会和高层有关吗?近日,已彻底离开拜仁的前CMO安德烈声称,在你妹妹去世时,拜仁的管理人员为了让全队能够安心踢决赛,隐瞒了她病危的消息;而你在明知此事的情况下,不敢站出来指控,也假装无事发生……你是被胁迫了,还是对妹妹的死亡无动于衷,依然选择献媚于高层?”

献媚个头啊!要真献媚,还不赶紧续约?

傻屌记者,问的什么蠢话!

坐在卡尔旁边的安切洛蒂都快喘不上气了!

新闻官也是没料到忽然有人在直播中就这样询问了——其实因为媒体和俱乐部要长久合作,不管赛前检不检查稿子,但最起码这种官方举办的发布会上,是不会有太出格的问题出现的,而这一个显然就是出格中的出格。

这个流言也不是今天才发酵,想问什么时候不能问,要挑着欧冠决赛前在这儿说?

这和比赛有什么关系?前面的问题还能算是担心卡尔作为队长明天发挥不好,现在已经彻底跑题了!

她怒目而视,本能地已想起身喊安保带走这样的人,可卡尔已拉过麦克风继续回答了:

“我不会回答和比赛完全无关的问题,请注意发布会主题,保持职业素养。”

他的脸色坦然得要命,摆明了就当听了个屁,像是完全没受到影响。

场内一片哗然,刚说了一长串话的记者有点破防:“逃避也是一种态度!难道你心虚得要命,所以不敢否认吗?这是不是真的?请回答——”

安保是真的来把他架走了。但这样的闹剧完全没有撼动卡尔,而当下一个记者又被“请走”时,整个会场的秩序终于恢复了。

卡尔和安切洛蒂一起回答了很多有关赛前准备,队内氛围,对利物浦的看法之类的话。他们俩一起坐在台子上实在是不动如山,人精平方,让记者们特别痛苦,感觉什么都问不出来。

好崩溃啊,卡尔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是出了名的对几乎任何问题都会选择正面回复,媒体人们常常想,反正他这种人想艹完美人设,就是活该被追着看喽。

像之前同样爆炸的关于他家庭的事,他甚至能坐在镜头前哭着说完了。

但现在却已经完全长成了完全不在乎媒体的样子。

他们每次逮到就能吃到的上等牛排现在也是不给咬了。

而到了这种时候,记者们的态度反而又重新好了起来,因为他们意识到了只有和他建立好的互动,他才有可能愿意回答。到了发布会的尾巴,才有人又小心翼翼地把话题稍微牵回一点他看医生这个事上:

“在决赛前夜出现这样的新闻舆论,令球迷们感到非常不安心,会不会也同样影响到了队内氛围,影响到你本人,进而影响到明天的比赛?这会不会反过来增长利物浦方面的自信心?你有什么想和拜仁球迷说的吗?这也许能让他们更安心……”

“这就是拜仁慕尼黑,遍地是传话筒和摄像头,我们没有那么脆弱,没有必要在今日议论了,明天比赛后自然见真章。”

卡尔无所谓道:

“愿意相信我的人就信,不相信也无所谓。至于对球迷们说什么?——孩子们,明晚柏林时间9点打开电视吧,或在球场里欢呼,别把注意力放到鸡毛蒜皮的事情上,别在乎这些流言,争吵,别让它们消耗你们宝贵的心神!真正地享受足球吧!而拜仁慕尼黑永远不会令你失望。”

他点了点胸前的队徽,结束采访,起身昂然离开了。

赫内斯和鲁梅尼格自然要随队看这一场比赛的,拜仁的高层几乎全到了——和那些只是把足球俱乐部当产业玩玩的大老板不一样,他们这样退役球员的出身,显然会对看比赛本来就有更强烈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