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小卡(加更)

很多时刻选择是明确的, 真的就是二选一,不存在含糊的地带。比如勒夫会在训练时分两个队,拉姆当队长一队, 巴拉克当队长一队,大家自己分配, 卡尔永远在拉姆队里, 不管是被分配还是自己主动去选——难道他要告诉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我不和你们一起,我要去对面踢球去吗?

卡尔不希望自己表现得太幼稚,他觉得也许就是因为他之前为了恋情表现得太幼稚, 所以拉姆才极度不赞同。像禁赛这样的事确实是没必要的,如果他能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 就不用闹这些尖锐的矛盾了。

但这绝对是一种自我欺骗, 他甚至可以骗过别人, 比如施魏因施泰格就犹疑踟蹰着, 新年后许久也没办法和卡尔直接说起这个事,看他表现得落落大方、生活好像也很好的样子,都不忍心多问了,在心里开始幻想如果能无事发生就这么偷偷谈着, 那不就和没谈一样嘛, 非要捣毁他的恋情干嘛?

可更多的时候,不管是卡尔自己还是施魏因施泰格都会知道,生活不是可以遮掩过问题的童话, 大部分人是不会自欺欺人的, 拉姆尤其是。

对于卡尔的状态变好,他在理所应当的欣慰和安心之余还感到一种针刺一样的冷静的不舒服,卡尔为了巴拉克颓唐、变得都不像他自己了;又为了巴拉克过分开朗仿佛一夜之间变成施魏因施泰格亲弟弟、也变得不像他自己了。

不管是无法说谎的眼泪, 还是用来说谎的笑容,不管是向下还是向上,无论喜怒哀乐,卡尔仿佛都是被巴拉克控制的一块磁铁石,他的一切变化都与对方有关,而且有关的程度那么大。

有的时候拉姆甚至会忍不住想,巴拉克控制了你的灵魂吗?

但他还是信任卡尔,信任卡尔不会错到最后一刻。

在遇到巴拉克之前,卡尔就已经是卡尔了,拉姆了解他的日子远比巴拉克了解他更早、更多,拉姆见过他在赛贝纳的日落中被照亮发丝,见过他如何认真地在场上调试小队长的袖标,见过他带着伤也一声不吭的流血的脸庞,见过他眼睛里的野心和力量。

如果卡尔真的是为了一个男人就要抛弃他自己努力付出换来的一切,那他就不是拉姆认识的卡尔了,拉姆知道自己看人不会错到这样的地步,除非巴拉克真是什么魔鬼。

可这世上没有控制人类的恶魔,只有每一个人在每一个选择面前不断权衡后按下注定的答案。

而拉姆确信他提供的是正确选项。

他和巴拉克的矛盾已经几乎是白热化了。非常奇怪,他们俩甚至在更衣室里没吵过架,之前甚至是关系融洽的,现在却发展到了一种零交流的状态。

而卡尔也不可能一直含糊端水端到最后。

尽管巴拉克都不和他谈这个话题,也从不勉强他,似乎并不在乎一些选择与不选择,他们毕竟不是幼儿园小孩子。可谁说幼儿园小孩子的竞争不是贯穿一生的呢,成年人的手段只是更和缓罢了。

卡尔有时会忽然绷不住,在*的时候和巴拉克说你打我吧……求你了,米夏,打我吧,求你……但巴拉克只会反过来让卡尔咬他,或者掐住也行,卡尔从来都做不到真的把他弄得太伤,可下一次又还是会咬住恋人的皮肉,直到有淡淡的血味蔓延。

在某一刻,他甚至想过如果能忽然有小行星掉下来毁灭地球就好了,他做不到主动放弃生命,不放弃生命就得面对狗屎的人生,但如果是小行星掉下来,那就没办法了。那他就把莉拉接过来,缩在巴拉克怀里,如果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依然紧紧相依,那该多好啊。

“米歇尔吗,我,我不确定……”施魏因施泰格在和赫内斯的晚餐里到底是放下叉子,沉沉地叹了口气:“也许让他去切尔西也挺好的,主要是他自己也更开心点。”

赫内斯有点意外:“你也这么想的?米歇尔这个狗屎脾气真的完蛋了,尤尔根(克林斯曼)一手扶的他当队长,现在都受不了了。但他球实在踢得好,谁能替他?托尼那小子还有的练呢,而且托尼怎么也不讨仁喜欢,卡尔天天带着他都没用,真奇怪。”

但他转而又笑起来,弯腰看着施魏因施泰格,忽然说:“不会是你自己想踢中路了,希望米歇尔走了给你让位置吧。”

也就施魏因施泰格能和他直接讨论这么敏感的话题,拉姆和卡尔都不行的,就算是这样,赫内斯的话也还是太吓人了。

施魏因施泰格连忙否认说不敢,但赫内斯却和他说:“为什么不能敢?你完全可以敢。要是左路再踢不好,你先发愁发愁自己的位置吧,这赛季你好多比赛看得我真是发愁,你和菲利普放在一起,当时都说你是更有天赋的,现在再看看呢?和卡尔比就更不要提了。难道你要一直上不如大,下不如小?”

施魏因施泰格嬉笑着和他调皮:“那你现在就让奥利弗把位置让出来,给我坐坐……”

赫内斯打他手掌心:“坐你个头。”

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叹气:“算了,你要是也掺和进去,现在得闹成什么样啊?得亏你是个老实仁义的小笨猪,就知道在这儿吃,吃吃吃,吃得我心都烦了,你是不是因为长胖才踢不好球的?”

施魏因施泰格大喊冤枉啊,他最近还瘦了呢,和赫内斯在一起才多吃两口的。

瘦了?那还得了?

赫内斯又骂他怎么不多吃点,一头猪要减肥做什么?体重达标不就够了吗?

虽说是谈了这些事,但施魏因施泰格最后反而又懊悔了,和赫内斯说就当他犯蠢,别听他的话。

“一山容不得二虎。”猕猴桃年长者用睿智的小眼睛看着他,和他说:“巴斯蒂安,不做老虎也没关系,但你一定要做聪明的小猪……卡尔就不够聪明。”

施魏因施泰格没法解释里面有什么样的内情,只能说:“关系都好嘛,他要是那么不仗义的人,就不会和大家关系好了。”

赫内斯吹胡子瞪眼:“再怎么好,还能天天睡一个被窝啊?米歇尔是他老婆给他生小孩啦?有什么不能选的?”

施魏因施泰格差点没被呛死。

这不是修辞手法,是他真的一下子吞咽了一块牛尾骨,而后立刻窒息了。

如果不是工作人员会海姆立克立刻救了他,后果不可预料。

一看自己的宝贝小猪差点被呛死,赫内斯一下子勃然大怒,绝不相信是施魏因施泰格自己吃好好的呛着了,坚信是骨头有问题,怎么能弄成这么歹毒的大小?这是什么意思,这和搞谋杀有什么区别?

他把整个餐厅闹得一团乱,又乱七八糟地急着送施魏因施泰格去做检查,这才把话头给忘了。

但施魏因施泰格已在窒息的那一刻意识到了自己其实是愚蠢可笑的、也可耻的高高在上的怜悯犹豫。实际上拉姆和巴拉克放到他面前,他一定是选拉姆的。而卡尔的感情再怎么叠加进去,他也还是在内心深处赞同他们应当了结,这段关系对卡尔来说太危险了,为了年少时不知深厚的恋情把事业都搭进去是极其错误的。

他只是希望事情按自己想要的结果发生,却又不愿意去残酷地操控它。也许这才是赫内斯和他说的:“为什么不能敢?”

命运一直对他很友好,他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不用去做也OK,但在某些时刻,他最起码应当对自己的立场明确而坦诚。

躺在病床上,因喉咙划伤而不太能发出声音的他和赫内斯小小声地说:

“乌利,你说得对,其实我刚刚说谎了……我还是希望米歇尔离开的。但是你也不要觉得菲利普不好,他只是……卡尔也只是……”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就算说了,难道就是你害的?我又不是什么事都按你的心情做,你可没那么了不起。”

赫内斯抚摸他的头发,安抚道:

“能说实话就好,对阵容有意见再正常不过,我当球员时候也天天聊,屁大点事也要学这副担心样,你不用和我说谎……睡吧,小猪崽子,睡吧。”

巴拉克因大伤错过预选赛的阶段,一直是拉姆顶替他。他回归后,因小伤再次错过了一场预选赛,拉姆依然戴上袖标。

等到他接受征召,踢最后一场预选赛时,勒夫忽然宣布要重新票选队长了。

没有等自然更替,也没有像克林斯曼那样自己抹掉一个换另一个,勒夫很鸡贼地使用了矛盾转移大法,让他们自己票选。

而且为了保证公平公正,直接一起开会,举手表决。

别想装病,身体不舒服来不了的人就提前把票发短信告知大家。

这一下子压力就上来了。

争端在这一刻被放上台面了。在它没上台之前,虽然空气中依然存在着这样的话题,但具现化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就好像一坨包裹着尊严地位的空气平时就只有三两,一上称忽然就千斤重。

拉姆其实不像他看起来那么有优势,巴拉克才三十岁,保守估计也能踢完这届欧洲杯和两年后的南非世界杯,上一届德国世界杯在他的带领下他们拿了季军,再上一届他更是单点拖着毫无星光的德国队进了决赛,输给巴西也没有任何人能责怪。

不管是履历还是能力,巴拉克都是能服众的。

但他最大的劣势是没那么得民心,队里全是小年轻,对他更多是畏惧和抵触,觉得他太傲慢、太目中无人,也从来不同旁人亲近。

拉姆最大的优势也在这儿,大家喜欢、亲近、信任也依赖他,真心实意地围绕着他,视他为值得靠近的领袖。

但投给拉姆,未来两年怎么和巴拉克相处?再说,拉姆也不用着急,再等两年,队长袖标迟早是他的。

可如果要再等两年,那就是两届大赛都得听巴拉克的,大家又真的开心服气吗?

戴上袖标的拉姆做得好极了,没人感到巴拉克走了有什么致命差别。

在听勒夫这么宣布时,卡尔简直觉得自己耳朵在出血——因为它们在无缘由地轰隆隆作响,而且非常痛,连带着整个脑袋都痛了起来,仿佛鼓膜破了似的。

“不,这样会不会太极端了?”他和勒夫沟通:“外界也会议论队里的矛盾,我们没必要这样……”

“那又该怎么办呢?”勒夫看着他说:“让菲利普一直当一个替补也不公平——卡尔,扪心自问,他是更好的队长,不是吗?那他为什么一定要浪费青春等待呢?不过当然了,好不好的决定权交给你们,你自己来判断。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得到一个更好的。”

卡尔没有办法,最后只能哀求:“表决的时候,让我最后一个投可以吗?”

勒夫满口答应了。

“担任队长让我感到很快乐,我愿意继续承担这个责任,为什么我要把队长袖标拱手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