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梅尔斯是在七岁是认识卡尔的, 在他进入拜仁青训的第一年,第一天,第一眼。
他的父亲老胡梅尔斯就是拜仁青训的一位教练, 原本分管的是13-15的年龄组,但他特意申请了降低组别, 就为了亲自带儿子训练。
因为是老爹牵着手进更衣室的, 胡梅尔斯也不像别的小孩一样紧张,他就感觉有点困,也不懂为什么要换个地方踢球, 而且时间还这么紧张,他都不能回家先看动画片再出门玩了。
他就抬头和亲爹抗|议,然后就被打了一巴掌:
“你现在已经进青训了, 小子, 和以前怎么能一样?天哪, 等你一会儿在球场上被卡尔·海尔曼踢哭了, 你就会知道什么叫羞耻和着急,明天就老实了。”
踢哭他?胡梅尔斯感觉真是荒诞,立刻反驳道:“没人比我牛。”
“哈!要真是这样,那我就谢天谢地了。”
他爹还没来得及再给他一巴掌, 就已经推开了更衣室的大门。胡梅尔斯第一眼看见一个晃着腿的金发小男孩正在低头仔仔细细地穿袜子, 他看起来像在发光,好像刚从电影里抠出来似的,一举一动都是慢镜头, 笑起来时蓝眼睛在闪闪发光, 他即刻看傻眼了。
“卡尔,过来。”老胡梅尔斯语调复杂地说,好像又喜欢他, 又有点不喜欢他。
漂亮的电影主角往下一跳,迈着那种胡梅尔斯没法描述的轻盈步伐向他走过来了。
他就是哪里和别人都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这是马茨。”
卡尔璀然一笑,冲着小胡梅尔斯伸出手。
胡梅尔斯跪在地板上时,发现这个洗漱室的角落放着某种家用香薰,越低,气味越浓烈,熏得他昏头转向。属于卡尔自己淡淡的香气从他下垂的袖口中弥漫出来,胡梅尔斯把脸贴到他的手背上,微微冰凉的手,卡尔的体温莫名其妙的不高,从小就这样。
“我错在……我错在……”
他又被轻轻拍了一下,卡尔提醒他清醒点:“别乱蹭,好好说话。”
“你一点志气都没有。”老胡梅尔斯这样语重心长地教育儿子:“难道爸爸特意降级来带你,就是为了看你做卡尔·海尔曼的小跟班的吗?马茨,你得在心里和他较劲,你要知道,必须打败他,你在拜仁才能有个未来。”
在拜仁的未来,对于一个七岁小孩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但胡梅尔斯确实渐渐不和卡尔说话了,一方面是顺从父亲的教育,另一方面是他察觉到卡尔确实不怎么在乎他。
这种不在乎不是说卡尔欺负他或是怎么了,而是卡尔对所有人都一样好,并不会因为他是教练的儿子而更讨厌他或更喜欢他。
他在对方清透的蓝眼睛里很少能呆上超过三秒。
反而是不理会卡尔时,对方才会偶尔多看他两眼,毕竟他们依然是搭档,依然在同一个队,同一个组别中。只是一年的年龄差也让他们不断分开一年、重新汇合、分开一年、重新汇合。
直到父亲终于彻底失望:“你是不可能在拜仁得到机会的了,如果能比卡尔海尔曼早生两年,该多好呢?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去别的俱乐部找机会吧。”
胡梅尔斯说不要,被父亲生气地打了一下:“你难道对拜仁还有什么指望吗?”
他低着头,没说话。
父亲很器重他,从不认真打他,偶尔几次全和卡尔有关。卡尔的存在本身好像就是他的一种不幸,但胡梅尔斯却没法离开这种不幸的召唤。
“我不走。”他倔强地说,而后又被打了一巴掌,母亲来劝架才了结。他的反抗毫无意义,一切尘埃落定,到了多特后爹妈原本非常担心他难以适应,却没想到他像一夜长大似的,挺奋发上进。
老胡梅尔斯自得地与妻子说:“换了新环境终于知道要懂事了。”
胡梅尔斯却只是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进入一线队。
卡尔进入拜仁后的第一个赛季就随队做客了,尽管是在替补席上。他被裹在复古红的球衣中,趴在座位上那么认真地看比赛,和周围人微笑,和那个八岁的发光的他没什么区别。胡梅尔斯坐在看台上,裹着多特蒙德的围巾,却看了卡尔一整场。
他想,卡尔永远不会想他。
除非他也在场上。
除非他是对手,除非他是队友,除非他站在他身边。
对胡梅尔斯来说,这就是永远的爬台阶,卡尔永远站在比他高一级的地方,只能他往上去追,不可能是对方下来……十二年来,一直如此。
直到他怀揣着不可告人的情感再次回到拜仁,这一次,换成对方坐在替补席上了,带着伤和苍白的脸庞,过于清晰的下颌线能看出他瘦了。
这一次,他终于被注视,被关心,被安抚,被教训,被亲昵地捧住脑袋搓搓头发……所有童年时就应该得到的一切,他终于得到。
他曾在某个雨天抱住卡尔,聆听外面沙沙作响,爱像雨点一般柔软降落,屋内是昏沉的,卡尔累到睡着了,像个孩子一样缩在他的怀中,忘记赶走他。他偷到了命运。
但他又全都搞砸了。
他仰起头来,那双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变过的蓝眼睛正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看。
胡梅尔斯说:“我不该夜里出来玩。”
他都不敢问卡尔为什么也在这儿,反正对方做事总有道理的。
而且如此清明有力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在蹦迪鬼混。
可怎么偏偏就把他给抓到了呢。
好丢脸啊,卡尔一定会很失望,觉得他真是个不像样的东西。
本来今年他和博阿滕竞争首发就很难了,现在还搞这出,实在是当替补都当得一塌糊涂。
卡尔还可能嫌他脏。
看他可能也没喝那么多,单纯就是熬大夜蹦迪蹦昏头了,卡尔的气消散了不少,想把人拉起来:“你先起来。”
但胡梅尔斯却变成了抱住他的腰,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腹部左侧:“我没和别人一起,只有我自己,一直都只有我自己。”
“我不在乎。”
卡尔蹙眉说,正试着继续打捞他,胡梅尔斯就自己站了起来,倾身压在他身上。
卡尔有点猝不及防,往后退了两步保持平衡,后背抵在了墙上。
“那为什么再也不找我了。”胡梅尔斯呼吸颤抖,低声问,不敢亲吻他,却又情不自禁地把鼻尖抵在他的脖颈上,手掌虚虚扶在卡尔腰侧:“为什么呢?”
“我们去年就谈过了……松开。”
“可你二十天前还愿意碰我的。”胡梅尔斯摸到他的手,扣住,往自己的身上放:“我哪里不好?告诉我,卡尔,我什么都可以改。”
完了,完了,卡尔感觉头好痛,他是出来搞丑闻大作战的,结果夜店里根本没人认出他这么尴尬的事也就算了,现在抓到了胡梅尔斯,横生枝节,本来都快回家了,却又被对方攀扯起了p/y债。
“不要装傻充愣。”卡尔才不惯着他,精准卡住他的脖颈,一个用力反过来把他抵在了墙上:“我说了——我们去年已经谈过了。”
“……”
胡梅尔斯看着他,眼睛里慢慢充盈上水汽:“那上次算什么?”
卡尔就知道人不能糊涂,看看,糊涂了一回就没完没了的。
他微微松开了手掌,话语却特别不留情:“当然是算意外。”
“你好坏。”胡梅尔斯眼神朦胧地看着他控诉。
卡尔忽然感觉一切有点滑稽和荒诞,他们简直像在演什么浮夸舞台剧一样,可偏偏这里是个非常普通、灯光还不够明亮的洗漱室,一时间差点笑了出来。
可看到胡梅尔斯好像是真的很伤心,随时能流下两滴眼泪慢慢从脸上滑落下去,卡尔到底是笑不出来了:
“马茨,我们说好了不再这样的。你尽管出去继续玩吧,看上谁就419去,我说了不在乎,你的私生活也和我根本没关系,好了吗?再说了,你也不是什么守身如玉的角色——”
“但我在你面前是!我时刻准备着。”
卡尔被他的贞洁烈男发言创得差点找不到台词:“……而我们再也没可能了,结束,不行吗?”
话题又被绕回了他的错误:“那上次算什么?”
胡梅尔斯大有一种要把意外不断复刻下去的意思。
卡尔真开始烦了,他完全不习惯也不喜欢胡梅尔斯长这么多嘴巴:“算什么,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你。”
“那你在和我吵什么?”
沉默又一次蔓延,几秒后胡梅尔斯忽然垂着头张嘴说:
“因为我是个slut,卡尔,够了吗?我不能离开你,我已经不会再说什么傻话了,我只是想重新回到你的车里、你的家里、你的bed上——我随便你怎么讨厌我,无所谓,我就是要回去——”
“没了我也还得有别人的,不是吗?他们也知道怎么让你开心吗?为什么不用我呢。”
“因为我有别人了。”
这话给胡梅尔斯造成了一万点暴击。
“……你骗我。”
“我懒得对你说谎。”
卡尔已从容地杀死比赛,去洗手整理自己了。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