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四天的恢复性训练结束后, 他们开始认真训练了。
5月20日是第一天,6月5日他们才会回到柏林,在那儿已有酒店被承包下来, 正在改造中,会成为他们的基地, 方便他们过完整个世界杯。
从现在开始, 他们每天都要正常训练,还有三场友谊赛要踢,来找找赛场的感觉。
训练课基本按照上下午分成室内室外, 室内是在健身房中,每个人不断强化一些专项肌肉,以及提升耐力。卡尔感觉巴西队确实是整个教练组的心病, 也是队里像卡恩和巴拉克这样老球员的心病——对不起, 其实除了他们俩, 也没什么、老球员了。
反正教练组就是不断地在说:“我们不可能训练出十一个小罗来, 太迟了,先生们,也许他们巴西人在娘胎里就已经被施展了什么神奇魔法。但我们可以训练出最起码十五个体能比小罗更好的球员,你们明白了吗?”
明白了, 他们就是要靠着高、壮、快, 还有年轻能跑,把技术特别好的队伍通通创死。
创不死对手还可以创死自己,反正力速双A总是没错的。
卡尔粗暴地理解了一下克林斯曼粗暴的设计。
下午在室外草坪上, 除了依然会练一些体能项目外, 例如中前场球员会在腰上绑着沉重的轮胎练猛加速,来模拟在场上被对手后卫拉住时如何快速启动,大部分时间都是做有球训练。各种对抗练习、分组比赛也是在这时完成, 来增加球员们的默契值,尽量多模拟场上的情况。
虽然说因为巴拉克不理会自己,昨天的卡尔在树底下像个小孩似的伤心地哭了一场,但正是因为感情上又失败,他今天连走神都不知道往哪里走,于是反而训练得更认真了。
再加上他比赛踢得比较少,没有暗伤,状态又很好,这一年长高、长结实了许多,倒是让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去年的克林斯曼喜出望外,卡尔也因此荣获了第一日最受教练喜欢球员的殊荣,奖品为克林斯曼往他后背上哗啦拍的一巴掌。
卡尔感觉自己其实也不是非得挨这一巴掌(…)但还是微笑腼腆地收下了。
他是队里最小的小屁孩,没人嫉妒他,反而都在蛐蛐教练手劲不要太大。
卡恩就是这样的,很是心疼地过来抚摸了一下卡尔的后背。
卡尔感觉他只是轻轻抚摸都快赶得上克林斯曼拍一巴掌的威慑力了,很是努力才没有被吓跑,以免看起来很粗糙实际上在某些地方莫名玻璃心的老汉心中受伤(…)
国家队内的“双门”是卡恩和莱曼,三门是拉姆的好朋友希尔德布兰,就是斯图加特的门将。
卡尔其实在今天的训练中略感孤独——施魏因施泰格和波多尔斯基当然是待在一起玩的。不是说施魏因施泰格会冷落他,而是他自己主动离开他们了。
虽然这么说感觉又矫情又古怪,但卡尔确实会想,他们俩才是“先来的”——在他到国家队之前,他们就已经是schweinski组合了。
卡尔常觉得施魏因施泰格是刻意要带上他一起玩,但波多尔斯基并不需要,难免觉得自己多余。
拉姆则是反过来,大概是把握到他这种情绪,拉姆会反过来故意“扔掉”希尔德布兰来和他待在一起,尽管卡尔非常感激,但他又会觉得愧疚——他想,希尔德布兰也是“先来的”,他也不太可能到拜仁踢球了,为什么在国家队这样的环境里,卡尔还是非得霸占着拉姆的注意力不放呢?
他又不是真的需要人照看的小宝宝。
再说了,大家其实都对他挺好的,他只是单纯没有同龄人可相处。
于是他又会有点点故意地远离拉姆。
到最后他不得不感到孤独。
奇怪的是,巴拉克昨天还不理他,今天晚上却又变了。晚饭时大家六六七七地坐在小圆桌边,讨论着晚上要不要去开卡丁车玩、如果不开的话要不要看。
大红大紫的赛车手、有“车王”之称的迈克尔·舒马赫要来国家队探望,他们一下子燃起了对马丁车的兴趣。
其实很多德国人小时候都尝试过马丁车的,只不过因为没天赋/家里没钱烧,才放弃了。所以赛车并不是一项缺乏群众基础的运动。
卡尔小时候更是年年去Ingolstadt跑,开得挺快,还常有人推荐他去参加卡丁车比赛,他真的跑了一年ADAC八岁组的卡丁车绕桩赛,还拿了全国铜牌。
不过后来父母离婚了,他又需要专心踢球,就不再玩了。
卡丁车就像童年时的很多东西一样,虽然美好,但卡尔莫名害怕别人知道他曾拥有过似的。除了卡丁车,还有滑雪。施魏因施泰格也问过他爱不爱滑雪,卡尔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基茨比厄尔siusiu玩了,圆滚滚地跑去看滑雪世界杯的赛道。
但被问及时,他只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好可惜,怎么会不喜欢呢?”施魏因施泰格遗憾:“感觉你会玩得很好才对。”
不过他只是遗憾卡尔不能与自己同享快乐,并不是遗憾他和自己想象中不同,一点也不在乎,很快又找了新的话题问。
卡尔非常感激这一点。
他不打算上车开了,但打算去看。只是正这么安静|坐着听的时候,巴拉克却忽然趁着大家说得热闹,靠在他的椅子上伸出手来,推了推他的椅背:
“去不去?”
他们俩不在一张圆桌上吃饭,卡尔都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挪到这儿来的。
这多奇怪,他昨天不去树下看他画画了,但今晚忽然又这样自然至极地同他说话。
难道他是在履行队长指责,盘点一下参加活动的人数吗?
卡尔像做贼似的甚至停住了呼吸,意识到周围真的没人在看他们后,才又略微舒了口气。
他明明打算去的,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一问,他却要拿出根本没意义的、无厘头的矜持:
“也许吧。”
卡尔担心巴拉克误会自己毫无主见,全然是为了他才改变主意的。
他还有种极其隐秘的期待:他会再问我一次吗?或者游说我?算了,只是再问我一次,再一次?
只要巴拉克开口劝他哪怕一句,卡尔都将放弃自己的原则,别说是看了,让他上去开车都行。他不光开,他还会用尽全力开个第一名。
可巴拉克从不会满足他的期许。
对方点了点头,像真的就是随口一问,手腕已又收了回去。在国家队里,他看起来比在拜仁快乐,会和更多的人说话、玩笑,卡尔想主要是因为克洛泽和弗林斯在这儿。
卡尔忽然感觉自己又很像个小丑。
他几乎都想立刻回房间了,可大家对卡丁车比赛的热情太过高涨,大部分人都要去,他不可以做唯一一个不合群的、破坏气氛的人,于是又去了。
夜场玩卡丁车和看卡丁车都很有趣,因为不那么热,大家坐在场边一排排升起的木架上,吹着晚风看队友们竞技,兴致盎然。虽然卡尔稍微有点躲着拉姆,但拉姆又不躲他,自然而然地坐到他右边同他说话,可希尔德布兰坐在拉姆的右边,卡尔又觉得好不自在。
他的社交表现总是很不错,可其实他的社交意愿与需求并不强烈。
一旦社交场合超过两个人、而且大家之间的关系又很不平均,他就会在内心深处有点紧绷,生怕谈话不平衡。
不平衡总是不愉快的。
万幸希尔德布兰是真的性格很好,尽管他和卡尔完全不熟,但还是一点生疏和冷漠的感觉都没有,卡尔逐渐就放松下来了。
下面的队友已在车中准备完毕,施魏因施泰格绝对是最大的显眼包,刚染完的金毛在夜里都闪闪发亮,戴上头套前他大概是一眼看见了卡尔正托着脸看他,于是头套也不带了,先忙着在手里夸张挥舞起来,结果却一不小心甩飞了出去:
“karli!!!你要给我加油啊karli!!!”
尽管哄笑的全是自家队友,卡尔却还是莫名脚趾抠地,都恨不得捂住脸了。
但越害羞,面上越不能害羞。他反而表现得依然挺镇定,也挥了回去:“好的!你要赢啊!”
就在这时候,巴拉克来了。
他走路的声音,他身上沐浴后的香气,比他的人先到了。
卡尔一直以为他在哪辆车里,还一直在找他,万万没想到对方在他们身后一排,在他左手后不远处径直坐下了。
他要是余光往后撇撇,都能看到他的鞋子和脚踝。
卡尔无声无息地重新紧绷了起来,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简直像精神分裂一样,一边和拉姆还有希尔德布兰说话,另一边像伸出透明小触角一样竭力去捕捉巴拉克的动态。
他换动作了吗?他和别人说话了吗?他在为了场上的谁吹一声口哨起身叫好吗?
如果他偶尔看我两眼,他看到的我会是什么样的?
卡尔忽然前所未有地希望自己长出一个漂亮的发旋来,他以前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