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 就像一句惊雷在大殿前的宽阔广场上炸响。
方才还紧张对峙的气氛瞬间湮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所有人的沉默无声。
子玉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走上前,跪在我身侧, 对楚王道:“既然郁大夫一口认定我和左徒大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 那就请大王杀了我二人, 以肃朝纲!”
我对子玉说道:“子玉,你犯不着为我……”
“左徒大人。”子玉打断我,神情严肃, “这些人, 无论你解释多少回,哪怕他们从未见过你我二人干过什么逾越的事,却还是一口认定你我二人有私情。我倒是很好奇, 难道郁大夫你曾亲眼见过我二人私下里宽衣解带同睡一塌,同枕一席,又或是唇齿相缠难舍难分?”
这些话, 说的一句比一句露骨,一句比一句尖锐, 说得郁邢那老槐树登时红了脸。
他喉咙里像是塞了块石头:“那,那, 那等污秽之事, 如何见得?”
“既然什么都没见过,却还是一口认定我二人私通, 我不知道这天下间竟有这样的道理,证人证物全都没有,光凭自己的猜测就可以定别人的罪,甚至还要别人以死谢罪!你自诩清流,我是不知这种光凭猜想就要别人性命的行径……清的是哪门子流?”
郁邢脸色又青又白, 指着子玉道:“莫子玉!你巧言善辩!”
子玉冷哼一声,表情决然:“屈云笙为楚国攻打百濮,治理河道,营救景云,生擒宋公,桩桩件件都是拿命报国,我莫汐虽无多少功绩,却也是一心为国,如果用这些莫须有的猜测和想象就要定我二人一个私通之罪,那子玉今日就请大王赐死我二人,省的日后我们无论做什么都要被这些人打上污秽之名!”
我心下一叹,随即对楚王拱手道:“微臣屈云笙,求大王赐死!”
楚王表情冷肃,看着我们。
其实我大概有些明白了,郁邢和一帮人同声共气在今日发难,估计背后有谁的默许,只是这个人是楚王还是别人,我一时猜不到。
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终究还是开始了。
正在此时,背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父王,左徒大人是清白的,请父王饶过左徒大人。”
我愕然。
回头一看,果然是世子渊。
只见他半身赤/裸,背负荆条,昂然走上前,在我面前跪下:“父王,儿臣交友不慎,识人不清,今日特来请罪,请父王和莫汐大夫共同鞭笞我,以示惩戒。”
我转头看子玉,子玉眉头微皱,眼里是前所未有的锋锐。
楚王喝道:“你的罪,本王之后自会定夺,今日犒赏功臣,你来此作甚!”
“父王!”世子渊连磕几个响头,“儿臣想向莫汐大夫当面请罪,请父王给我一个机会……”
楚王凝滞片刻,一挥手,世子渊转过身看着子玉,拱手道:“莫汐大夫,我此前识人不清,交了恶人为友,今已彻底醒悟,请莫汐大夫鞭笞我,让熊渊能牢记这次教训。”
一个堂堂世子竟然让一个大夫当着众人鞭笞他。
这种前所未有的壮举一时间让所有人都惊住了,甚至都忘了方才郁邢正在对我发难。
世子渊原来这么聪明的吗?
本来他会沦为全楚笑柄,可这么一来,他反而收割了民心,某些不明就里的人甚至会觉得他有担当,有气魄,只是交错了朋友便这般勇于承担,不愧是楚国未来的君主!
只这一步棋,便将他的逆风局彻底扭转了。
子玉冷冷说道:“鞭笞世子,臣可不敢,世子所犯之罪,恐也不是鞭笞罪己这么简单。”
世子渊凝了一凝,点头道:“莫汐大夫说的是,我当足不出户静闭三月,终日反思。”
“恐怕……”
子玉话还没说完,楚王便快步走了过来,抽/出一根荆条便狠狠抽打在世子渊背上,世子渊惨叫出声,一道道血痕在他身上赫然出现,直至血肉模糊。
世子渊趴在地上,汗水浸湿了头发,背上皮开肉绽,看上去惨不忍睹。
我和子玉都了然了,这便是楚王的决定,这是他能给世子渊最重的处罚。
子玉不再多言,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世子渊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对楚王道:“父王,容儿臣最后说句话,左徒大人是清白的,他之前和儿臣彻底长谈过,他为人高风亮节,一心为楚,他说过他会好好教导儿臣,如何做一个好世子,如何做个好君主,他会一直辅佐我、们、的……”
说完这话,他就昏迷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