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辙一愣, 慌忙上前想扶住他,“先生,你怎么起来了?”
祝时宴避开他的手, 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让他杀了你?”
元辙的手在半空停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收回。
他垂下头, 语气低落:“若是先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祝时宴强压下内心的怒火,闭了闭眼:“你们都下去,我要跟陛下单独谈谈。”
元麒握紧剑,目露担忧:“祝哥, 你——”
周叙拦住他,声音冷静:“容王殿下, 我们走。”
元麒咬了咬牙, 不甘心地收回剑, 怒瞪了一眼元辙后转身离开了。
薛成文将所有的御林军都撤走, 担心地看了眼祝时宴,拽着小林子走了。
院子被清空之后, 祝时宴低咳一声, 扶着墙站直身体,冷声道:“你跟我进来。”
元辙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祝时宴刚刚在旁人面前不过是强撑而已, 等人一走, 他立即弯下脊背, 扶着桌子缓了好久才继续往前走。
元辙下意识要去扶他, 手伸出去后想起什么,又默默地收回手,低头跟在他身后。
短短的一段路祝时宴走的气喘吁吁,胳膊和腿都软绵绵的, 提不起一点劲。
他何曾如此狼狈过,尤其是在看到罪魁祸首腰不疼腿不酸,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后,他更是气得牙痒痒,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元辙像犯了错的小学生一般站在他面前,手足无措地看着他,神情忐忑:“先生,你还好吗?”
“我......”
一开口喉咙仿佛被刀刮过一样,祝时宴闭上嘴,伸手要去够茶杯,元辙见状连忙递到他手上,还贴心地拿了纸和笔。
祝时宴顿了一下,没好气地接过去,先是喝了口水,然后在纸上写:【你觉得我会杀了你?】
元辙神情一僵,手指慢慢攥紧。
他沉默了一个儿,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艰难道:“我做了无法弥补的错事,先生若是想杀了我,我毫无怨言。”
祝时宴捏着毛笔的手收紧,一笔一划地写道:【你明知是错事,为何要做?】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纸上划出一道道浓重的墨迹,元辙被这句话刺痛了双眼,他偏过头,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先生,对不起......但我真的受不了。”
“我接受不了你跟别人在一起,更接受不了你离开我。”
元辙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身上虽然留着元家人的血,但他绝不会像元帝和元星阑那样,为了得到心爱之人而变得偏执疯狂。
他的先生将他教的很好,他一定可以做一个贤明的帝王,绝不会强留不爱的人在身边。
但在得知祝时宴宁死也要离开他时,在看到祝时宴对其他人笑的温柔时,在认清自己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对方的心时,元辙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那些阴暗扭曲的想法其实一直都在,只是他一直以来都掩饰的很好。
他还是想把他的先生藏起来,只给他一个人看,想独占他、想让他全身上下都沾染上他的味道,再也离不开他。
——而不是乖乖地做他的学生、做什么圣明的君王,然后假装大度地放他离开。
他根本没办法放手,更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祝时宴与旁人耳鬓厮磨,琴瑟和鸣。
心中阴暗的情绪日复一日的在疯狂滋长,终有一天,他犯下了弥天大罪,将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拉下神坛,囚于院中,水乳交融。
他以为他不会后悔。
但在看到祝时宴苍白的面容和红痕遍布的身体时、听到他冷漠地质问时,元辙承认,他后悔了。
明明这个世上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他的先生是一个多么清冷孤傲的人,他却偏偏用了最肮脏、最屈辱的方式伤害了他。
他不怕死,也不怕祝时宴恨他,但他怕祝时宴玉石俱焚。
他害怕极了。
他卑鄙、自私、恩将仇报,他应承受这世上最恶毒的诅咒和惩罚,但他还是贪婪地想让祝时宴好好的活着。
——在没有他的世界里,幸福快乐的活着。
元辙跪在地上,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刀尖对准自己的心脏,把手对着祝时宴,声音很低:“若是我的死能够让你好受点,那先生杀了我吧。”
在一片死寂中,元辙感觉有一双颤抖的手握住了匕首。
——悬着的心终是坠落。
元辙抬起头,眼神温柔地看着祝时宴,像是想把他的样子牢牢地记在心里。
他轻声道:“先生,动手吧。”
“啪!”
匕首被甩到一边,随后他的脸上被祝时宴用力扇了一巴掌。
元辙被打懵了。
祝时宴的力气很小,他并没有感觉到疼,他只是觉得很震惊。
他看了眼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又扭头看向一脸愤怒的祝时宴,愣住了:“先生,你......”
祝时宴气的眼眶都红了,他哆哆嗦嗦地拿起笔,在纸上用力写下一句话:【你要是敢死,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因为太过用力,纸张都被他戳破了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