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尊号韶华,今日收你为徒……
大祭司握着手中的权杖将迈步上前的人给拦住,“神主……”
“怎么?大祭司是对吾的决定有什么不满?”
祁慕白将手中的杯子放了下来,吐出的声色带着几分危险的沉寂,“还是说,你觉得一个小小的祭品能伤的了吾?”
沉冷的语调在略显幽静的温泉池边响起的那一刻,大祭司垂下双眸。
一时间,宫中的声色静谧,剑拔弩张。
以至于,一侧池边水声滴落在大理石地面发出的清脆声响在这安静的环境之下显得十分的清晰。
半晌,那站在原地的大祭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将手中握着的权杖抬起,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仅凭神主决定。”
祁慕白的指尖在杯上摩挲了一圈,“把绳子给吾。”
立在两侧的骷髅鬼将听命上前,将那根绑缚在对方手腕上的绳子递到了祁慕白的手里。
祁慕白摩挲着那略显粗糙的绳索,手指勾动。
随着他的动作,那立在原地的人就被绳子牵动着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按照以往的惯例,西洛族被送上来的祭品是无法直接面见鬼神的。
祭品被送进宫,会先交由大祭司亲自筛选甄别分出个三六九等,其后才会被送进鬼王宫之中交由鬼神决定这批祭品的去留。
对于一个祭品来说,像现如今这般能够直接面见神主的,可以说是对于祭品极大的恩赐。
若是抓住机会让神主将其留在宫中,可以说是一步登天。
此时跪在温泉宫中两侧的鬼奴,纷纷有些艳羡的看着那个一步一步走上前的男人。
不知道是因为眼睛看不见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只见那人走的很慢,直到半晌他的脚步方才停驻。
而那人停下来的位置距离上首神主的短塌只有一步之遥。
身前渐渐的拢出了一个阴影,祁慕白单手向后撑在榻子上,微微仰头将身前的人看了一眼。
温泉宫中光线昏暗,那拢在暗处光影当中的的确是一张十分陌生的脸。
祁慕白盯着那张脸看了半晌,神色微动冲着人淡淡的出声道:“转一圈给吾瞧瞧。”
站在原地的白司祈手指微曲。
半晌,在祁慕白的注视之下,他还是按照对方的指令,照做了。
祁慕白将人细致的打量了一番。
只见那立在身前的人身姿高秀挺拔,塞进西裤里衬衣拢出了那劲瘦窄薄的腰身,随着对方的走动,整个人无一保留将身体展露在他的眼前。
看惯了这人穿黑衣的模样,冷不丁的换了一身倒是让祁慕白有些不适应,但这身白到是能更好的让他看出来对方身上到底有没有受伤。
就在刚刚,他作为此次直播间的NPC接到了全新的系统消息。
该场直播间晋级考核进入者最初一共200人,但是经过第一天晚上之后,场上现如今还剩下132人。也就是说昨晚在他熟睡之后,这批主播经历了一场厮杀,而这场厮杀的结果并不乐观。
一百年前如果他记得不错的情况,他这个徒弟的修为在大乘。
他来到这里,身上的灵力修为到底还剩了几成,他目前还没摸清楚,但对方既然能够做到虚拟界的NO1,最起码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这样倒是也能让他安心一些。
祁慕白将神色抽出,抬手去拿一侧桌子上放着的茶壶,手刚抬起,却是突然想起那勾着对方腕间的绳子还在他的手上。
那绳子被这么猛地拽了一下,让那本是立在身前的人冷不丁的朝着他栽了下来。
祁慕白在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熟悉的气息陡然逼近,对方那被绑着的手此时就压在腿上那略显轻薄的红衫之上。
那滚烫的掌心,像是灼烫了肌骨,让祁慕白呼吸一窒。
这一刻,祁慕白心中突然庆幸,对方什么都看不见。
这样,也就看不到,他眼中那一瞬间涌起的慌乱与颤动。
温泉宫里的温度比外面要热上一些,祁慕白心底那被压下去的隐蔽心思又被勾了出来,呼吸在这一刻变得有些粗/重。
他收紧了那按压在一侧床塌之上的手指,长睫轻轻颤动,就听见身前的人先开口道:“神主可是看清楚了?”
祁慕白的目光从对方眼睛上那根被他亲手缚上去的红布上扫过,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冲着人反问出声,“你叫什么名字?”
白司祈:“苏……11。”
11?
祁慕白听着对方改了口的话,视线微微下移落在了对方脖颈处垂挂着的数字编号上。
他倒是忘了,在这个直播间的设定当中。
祭品非人,待价而沽。
数字编号便是祭品唯一的身份标识。
见上首的人一直没有说话,立在一旁的大祭司冲着人轻唤了一声,“神主?神主?”
他觑了人一眼,小心翼翼的冲着人问出声来,“这人……您可还满意?”
祁慕白这才想起来周围还有人看着,他神色微动,伸手将身前的人一把推开。
祁慕白:“丑了。”
白司祈:“。”
祁慕白端起了面前的茶水,压了压此刻有些纷乱的思绪,“什么时候大祭司挑选祭品的眼光如此拙劣?一个瞎子竟然也能当祭品,还是说这西洛族的人这些年也开始敷衍吾了?”
此时站在原地握着权杖的大祭司,脑海之中就想到了昨晚西洛族族长在他耳边说的话,他唇上下阖动,出声道:“此人……”
大祭司的声音一顿。
若是让这祭品留下来与神主灵修,届时变数颇大,到时候恐怕就连他想要接近神主的计划也会受到阻碍。
为今之计,只有隐藏掉对方的这层身份,让神主厌弃。
这样无法成功留在鬼王宫的祭品,唯一的去处就只有……
人祭宫。
大祭司神色微动,握着手中的权杖就冲着人出声道:“这祭品既然神主不喜欢,属下这就让人将他送去……”
白司祈:“等等。”
祁慕白的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摩挲。
大祭司神色微凛,握着手中的权杖冲着那祭品低呵出声,“这里什么时候轮的到一个祭品说话?”
他微微侧目,看向两侧的骷髅鬼将,“还不将人带下去,省的污了神主的眼。”
眼看着两个骷髅鬼将就要上前,祁慕白放下手里的杯子,染了几分笑意的声音就在温泉宫中响起。
祁慕白:“大祭司何必如此着急?吾对祭品一向仁慈。”
“来说说看。”祁慕白将目光落在此时站在身前的人身上,“你刚刚想说什么?”
白司祈:“神主不能把我送出去。”
那人就站在短塌前与他近在咫尺的位置,那从上方拢下来的阴影似是要将祁慕白全部包裹在内,对方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祁慕白却总有股错觉。
那人在看他。
祁慕白垂眸看向了杯中的茶水,“为什么?”
白司祈唇畔含了一抹浅笑,“神主不想要儿子了吗?”
祁慕白:“?”
白司祈的手指摩挲着腕上的小黑蛇,面上拂过一抹幽怨,“我可是千辛万苦,跋山涉水的带着儿子来找神主的。”
祁慕白:“…………………………”
大祭司拧紧了眉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大祭司朝着两侧的骷髅鬼将看了一眼,“还不把人拉下去!”
白司祈就当是没有听见,只是站在原地冲着身前的人道:“手给我。”
他到要看看他这个逆徒到底在扯些什么鬼东西。
祁慕白挑眉,将手抬起,递到了对方跟前。
众目睽睽之下,一群人就看见那个胆大包天的祭品竟然握住了他们神主的手!
走上前的骷髅鬼将停下了脚步。
温泉宫中潮湿温暖,那一条本是缠在白司祈腕上的黑色的小蛇在这份温度的滋养之下迷迷糊糊的苏醒了过来。
祁慕白盯着那小东西,轻挑了眉宇。
他倒是忘了,这丑东西还在对方的手里。
祁慕白就看着那小东西松开了原本紧紧勾缠着对方腕部的尾巴,顺着那白皙的手腕一路爬到白司祈的手掌心,而后停驻了在了两个人指尖交握之地,底下头,朝着祁慕白的指尖轻轻的碰了碰。
这动作像是试探,在感受到从祁慕白身上的同源之力之后,那小东西很是兴奋高兴的顺着祁慕白的指尖就爬回了自己熟悉的掌心之中。
它伸出小脑袋贴着祁慕白那细白的掌心就蹭了蹭,而后低低的呜呜。
白司祈松开了手。
祁慕白就低头看着那分明才一天没见的丑东西在跟他撒娇。
那控诉的模样,跟他这个逆徒简直一模一样。
果然这东西就不能交给他这个徒弟养,养一天就得养残了。
大祭司握着权杖的手指收紧,“神主,一个畜生,怎么会是……”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此时尚在温泉宫之中的众人就看见那盘踞在祁慕白掌心的小黑蛇微微抬起了头,那蛇头之上有金色的星辰点缀其上,黑色的身躯泛着金色的光茫,光芒散落在温泉宫众人的身上,那金光如果仔细辨别的话的确与他们神主是同源之力。
立于一旁的骷髅鬼将握着手中的刀单膝跪在地上,“恭迎少主!”
几个鬼奴互相对视了一眼,就冲着上方高座之上的人讨好的出声道:“鬼王宫中以黑红为尊,少主通体黑甲,身泛金光,一看便是不凡!”
“这得归功于神主力量强大。”
“这神主以后不在的时候,少主就可以坐镇我们鬼王宫!”
白司祁站在原地轻挑了眉宇。
大祭司:“………………”
不是,这群人到底在鬼扯什么?
然而,系统根本不会管这扯得内容到底有没有逻辑。
因为在虚拟界的晋级考核之中,系统明确提到,参与考核的主播可以以任何的手段让自己活下来,这其中自然就包括讨好NPC这条捷径。
上首的人,一直没有说话。
大祭司握着手中的权杖声色微沉的再次开口,“神主,您身份尊贵,这蛇来历不明,您莫要信了这祭品的鬼话。”
按照鬼王宫往日里的规矩,一般被送到鬼神面前的祭品,大多都是没什么能力但却长得漂亮的人。这批祭品没有资格为鬼神献祭,如果不能被留下的话,就只能被送进那人祭宫里。
祁慕白本来便没打算让人离开,但又一直苦于没找到什么理由,现在好了……
他这个逆徒抛给了他一个理由。
只不过这个理由……
祁慕白半边身子慵懒的靠在一旁的桌子上,他低垂着头,拢在暗处的一双眉眼之中滑过了一抹暗色。
半晌,他手指轻轻的抚摸着此时窝在掌心之中那拇指大的蛇头,口中说着那近乎是令人羞耻的话,“大祭司是觉得吾连自己的儿……儿子也认不出了吗?”
温泉宫之中雾气燎绕,祁慕白坐在那略显昏暗的光影之中,耳廓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薄红。
这都是什么玩意?
一句话吐出,祁慕白深吸了一口气。
心如擂鼓,但好在立在眼前的人什么都看不见。
温泉宫之中的空气在祁慕白的话中变得有些凝重。
站在一侧的大祭司握紧了手里权杖。
小不忍则乱大谋。
大祭司到底还是冲着高座之上的人微微颔首一礼,“恭喜神主找回少主。”
出声便是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