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后, 方屿回了趟庄子。

李一树本来在塘里捞鱼，乍一听见方屿的话，激动得一个哆嗦, 抓在手里的一尾大鲤鱼挣脱出来, 蹦进塘子里甩了他一脸的水花。

李一树毫不在意地抹了把脸，兴奋道：“这么快就看好了？咱的银子够吗？”

“嗯, 我算着应当差不多, 等会儿表哥你再确认一下，”方屿扬眉, “鱼，还抓吗？”

李一树回神：“哦、哦，抓！抓！你等我, 我马上把这鱼送过去了就来！”

李一树把这一两年来他们赚的银子都藏在一只小瓦罐里, 上面铺着半罐大米和干玉米，把钱埋得结结实实。

他伸手掏了半天，拎出一只挂满米粒的钱袋子递给方屿。

“都在这儿了，”李一树道，“今年庄子上发的那些粮食我都替你卖了, 我自个儿的送了些回家, 缺的那一点儿我添了银两, 也放进去了。”

“表哥, 你不用跟我算这么清楚……”

李一树固执道：“那不行, 亲兄弟明算账。这买卖本来就是靠你在外头忙活, 我要还少出本钱，岂不是便宜都给我占了？你甭管, 快打开数数。”

方屿点了一下, 对李一树点头, “至少够店铺一年的租子，不过我同房东说好了，先租半年试试。”

李一树掰着指头算了算，瞪大眼睛：“那条街上的店怎的这么便宜？是不是……位置不好赚不到钱啊？”

“不是，店没问题，”方屿顿了一下， “我原也以为，现下的银子只够咱们租半年的。”

定下铺子的时候是他和姜天成一起去看的，那家店虽然不大，但就在路当口，被几家学馆围绕着，一定不愁客源。

就是房主开价时把方屿吓了一跳，甚至将手上的契券又翻来覆去仔细看了一遍，生怕里头有什么古怪的条目。

那大叔见他一脸的不信任，拍着大腿道：“哎呀小哥，我是看您二位面善，这位小公子又是在这学馆念书的学生，这才没问您要高价。实话说了，我城里房子且多着呢！这个是最小的，也不指望它赚多少钱，就是不想空着，空着只能亏本不是？”

房主大叔轻裘肥马的，瞧着的确阔绰，方屿对他的殷实倒不怀疑，只奇怪问道：“可是，你如何知道我家少爷是在这儿上学的？”

姜天成：“……”

姜天成在方屿背后拼命地冲房主使眼色，看样子恨不得上去把他嘴缝上。

房主大叔跟做贼似地看他一眼，尴尬地发出一声大笑：“嗨呀，我先前经常来铺子上收租，见过他嘛！啊，这位小公子眉清目秀生得如此俊俏，整个学舍里我就记住他了……”

方屿脸色黑了黑，打断他道：“我知道了，这铺子我要了，后日我再来交租子。”

房主连定金都没问他要，在契券上捺了指印，笑呵呵地把他们送出去。

两人前脚刚跨出门，姜天成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方屿回头，一脸无奈地挡在他面前：“付了多少？”

姜天成半是惊吓半是装傻：“……啊？”

“房东已经从少爷这里收过银子了吧？少爷给了多少？”方屿问。

姜天成还想抵赖，但看方屿神色严肃，分明是掌握了“罪证”，当下有种被先生抓包的错觉，小声咕哝道：“没多少……就一半。”

一年的一半租子。

“啊？！”听到此处，李一树一惊，“这这这这么多？！姜少爷是什么救苦救难的小菩萨啊！”

方屿哭笑不得：“我本打算先租两个月试一试，设若生意不好，还能另做打算。”

这小祖宗倒是一点不含糊，像是奔着要他把店做大做强做持久去的。

“说明人家相信你呗，姜少爷看上咱的买卖还不好？”李一树冲他表弟挤眉弄眼，“就是这小少爷花了这么多银子，是不是得给他分成啊？总不能让人白花吧？回头你好好算算。”

“表哥放心，我心里有数。”方屿挠挠头，没说姜天成压根就不是为了赚那点银子来的。

“眼下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得和表哥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