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过去一半, 姜老爷收到了长阳赵家寄来的家书，还有随信而来的丰厚年礼。
他特意把姜天成和方屿叫来，将其中一些分赏给他们, 又对方屿道：“姐夫问起茶叶之事, 他属意把此事交与你来经手，你也的确最熟悉个中情形, 你便亲自寻个恰当由头婉拒了罢。”
“老爷, 关于此事，我……”
“爹, 茶叶我也熟得很，我知道！让我跟姑父说吧，正好我还有好多话想跟姑母说呢！”姜天成忽然出口打断他, 同时对他微不可见地摇摇头。
若是茶叶没能和他们计划中一样盈利, 又被他爹知道了，以后再想做什么新买卖就难了。还不如他直接和姑父联系，悄悄地做出些成效再说。
方屿会意地闭上嘴。
“你？你能行么？”姜老爷道，“你可得好好说，别惹姑父生气。这样吧, 你写完让方屿再帮你瞧瞧。”
姜天成不高兴地撅了撅嘴, 但竟然没有发脾气, 而是不情愿地答应了。
姜老爷知道他最是心高气傲, 没想到还有愿意虚心求教的一日, 而且还是对一个下人。
姜老爷欣慰地想, 孺子可教也。
“爹，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告退了, 我今日还要和方屿去逛庙会。”姜天成道。
一旁, 坐在姜夫人身边玩着玩具的姜天言闻言跳将起来, 扑向他：“我要去我要去！哥哥带，哥哥带我！”
姜天成：“……”
他干嘛多这个嘴？！
姜天成把长了一截的奶团子从腿上扒下来，僵着一张脸好声好气哄道：“天业乖，外头人多，哥哥不是去玩的，你去不好。乖乖在家里玩，好不好？”
姜夫人也在上面急道：“天业，快到娘这里来！不要闹你哥了。”
奈何姜天业不听，把他拽得死死的，大有不答应就不撒手的架势。
他娘和他哥分明谁也不想答应这件事，偏偏横空里杀出个不讲理的程咬金——
姜老爷道：“去庙会怎么不是玩了？好容易过个年，你就陪着你弟出去走走吧，平时知道你忙，也没叫他来烦你。”
姜老爷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两兄弟嘛，当然要多走动走动，养成深厚的感情，日后才好相互扶持，齐心协力。
再者说，姜天成是兄长，理该满足弟弟的愿望。
姜夫人的脸拉得比姜天成还长，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绷起脸来叮嘱了一遍又一遍，把姜老爷都听笑了。
“夫人，你怎么还拿天成当小孩子？翻过年他都十八了，还能照顾不好天业？放心吧！”
“老爷说的是，我这是关心则乱……”姜夫人笑得很勉强。
她不信任姜天成。
就像她始终防备着姜天成夺走属于她儿子的东西，她相信姜天成也同样如此。
可惜最终，姜天业还是成功跟着姜天成出了门。
马车上，姜天业坐得端端正正，好奇地盯着对面两人，用稚嫩的嗓音问：“哥哥，他不是仆人吗？为什么不坐外面去？”
姜天业已经长到能分清主仆尊卑的年纪，也不知道他娘是怎么教的，反正姜天成不吃那一套。
他板起面孔，严肃道：“这不是仆人，这也是哥哥。”
“哦，”姜天业乖巧地点点头，立刻改了口，“哥哥，那你为什么和这个哥哥挨得那么近？我为什么不能挨着你坐？”
姜天成：“……”
姜天业两只眼睛长得圆溜溜的，就这么巴巴儿地望着他们。
方屿生出一种欺负幼童的心虚，忍着臊意小声道：“少爷，我过去，让小少爷跟你坐。”
姜天成还想拒绝，方屿凑过去更小声道：“乖，小孩子不懂事，什么都往外说，若是回去说漏了嘴，只怕麻烦。”
姜天成这才怏怏不乐地让姜天业换过来。
姜天业并不知道他哥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兴奋得像只小猴子一样，在他身上爬上爬下，亲热地磨着他要抱抱。
方屿极少看见谁能让姜天成露出这样吃瘪的神情，觉得可爱至极，在对面看得笑出声来。
姜天成正被“小猴子”搂着脖子咬耳朵，闻声十分不爽，坏心眼儿地对姜天业道：“天业，你看那个哥哥，是不是比你哥我还高？你看他肩膀，多宽呐！坐起来肯定稳，你去爬他，他比我好玩。”
方屿：“……”
姜天业还是个只会人云亦云的小不点儿，这又是他最喜欢的哥哥的话，岂有不听的道理？
当即高高兴兴跑过去，爬上了方屿的大腿。
姜天成笑得东倒西歪，却不想方屿根本没有想象中慌乱的样子，熟练地抱起姜天业逗弄。
一边逗还一边对他道：“少爷怎么知道我的肩膀坐起来稳？难不成少爷也垂涎很久了？”
“嘁，你以为我是小屁孩儿呢，”姜天成不屑地撇嘴，“我才不想呢。”
然而到了下马车时，他已然后悔了。
他眼睁睁看着姜天业被方屿举起来，骑上了马马肩走在前面，不知道方屿做了什么，逗得他咯咯直笑，快活得连路人都侧目。
而他却像个被遗忘的孤苦伶仃的影子，默默无声地做他们二人的小跟班……
姜天成忍不住了，快走两步上前对头顶的姜天业道：“天业，玩得差不多就下来吧？哥哥这样一直架着你多累啊，等会儿还要走那么久。”
姜天业可怜兮兮地抱紧了方屿的头，撒娇道：“哥哥，再、再坐一小会儿好不好？大哥哥的肩膀坐起来真的很宽！”
姜天成：“……”他为什么要多嘴？！
方屿也道：“没关系的少爷，我有力气，小少爷想坐便多坐会儿。”
姜天成恶狠狠磨了磨后槽牙。
显摆！逞能！爱出风头！
就你有力气！
三人一路走一路逛，其间还吸引了不少目光，甚至还有那不长眼睛的人问方屿是不是姜天业的哥哥。
姜天成快要气死了，就方屿那小麦色的皮肤，跟他们姜家人到底哪像一家的了！？
他这个正牌哥哥还在旁边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