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羽是人才规划局的学生,何肆月是人才规划局的毕业生,现在在人才规划局里当行政老师。凡是来自“王都区”的学生,都会在人才规划局的系统里被额外标出。负责这件事的正是何肆月,蔡羽入学是是他做的学籍登记,
何肆月登记结束,把学生证和录取通知书还给蔡羽的时候,发现蔡羽手里拈着一根从地上捡起的羽毛。
蔡羽:“哥,你是鸟人?”
何肆月:“羽,天,子。”
蔡羽笑着:“没听过……但你好酷。”
两人年纪相差几岁,但很投缘。蔡羽没钱租房,就寄宿在何肆月的员工宿舍里。但即便关系亲近,蔡羽也从不在何肆月面前摘下自己的口罩。口罩和血红的右眼是蔡羽的标记,何肆月认真观察过,蔡羽不在人多的地方吃饭,即便是上特殊人类技能课或是大量运动,也从不摘下自己的口罩。
黑头发、黑口罩和总是一身黑的穿着,让蔡羽在夜间像幽灵一样。
幸运的是,人才规划局里的学生大都很奇特,没有人觉得蔡羽特殊,包括何肆月。他跟蔡羽如常相处,从不追问。
蔡羽大二的时候,拿了个半丧尸人比赛的奖和一千块奖金。一千块足够蔡羽抠抠搜搜过两个月,但他选择买了一个四百多块的蛋糕,给何肆月庆祝27岁的生日。那天晚上,蔡羽摘下口罩时,何肆月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年轻的半丧尸人嘴唇周围遍布裂伤,这让他秀气的脸庞陡然生出阴森。
他原本站在暗淡的光线下低头看着何肆月,取下口罩后抬手指了指嘴角。像是为了让何肆月看得更清楚,又像是他仍旧有一些犹豫,蛋糕的烛光已经吹灭,他在落地灯的阴影中迟疑,最后往前走了一步,让脸庞暴露在灯光里。
裂伤像许多细细的爬虫从他口中延伸而出,嘴角、上下唇,全部都是。疤痕深深嵌在皮肤上,尽管已经愈合,依旧显得狰狞恐怖。
“有人把枪塞进我嘴里,扣了扳机。”他平静地说,没有多余的解释。
说完了便合上嘴,垂下头,等待何肆月的反应。
何肆月站起身,捧着他的脸庞,愤怒和心疼同时控制他的大脑。他抚摸蔡羽嘴唇的伤,发现它们根本没有被好好地处理:“这是怎么回事?你嘴巴里面呢?”
蔡羽的舌头和口腔内部也满是伤痕,但舌头已经修补好了,皮肤上的伤痕由于太深,且医治不够及时,成为了消不去的印记。
“他们想观察半丧尸人受伤之后的愈合和恢复速度,跟寻常人是不是一样。”蔡羽顿了顿,继续说,“当然,这都是借口。他们只是想折磨我,杀了我。但我当时不知道。我信任他们,所以在他们开枪之前,完全没有反抗。”
·
“他们”指的是蔡羽在网络上认识的几个朋友。那几个同为半丧尸人的网友,跟16岁的蔡羽相识于一个聊天软件。这个软件里有近百种特殊人类分区,在半丧尸人的专区里,充斥着许多抱怨、痛苦、哀求和愤怒。彼时的蔡羽刚进入愤世嫉俗的青春期,叛逆得无法无天,专区里发布的信息令他感到自己终于接触到了“真实的世界”。
他很快融入,并且很快被“他们”发现。
“他们”是这个专区的管理员,跟蔡羽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在线下聚会上,蔡羽终于跟神往已久的朋友们会面,他推心置腹,把他们当作知心朋友。
蔡羽被丧尸病毒感染之后很快接受了治疗,病毒的发展进程缓慢,外表呈现出来的感染特征并不明显。但中考之前的体检,同学发现了他的特殊人类身份。一夜之间,学校里唯一一个半丧尸人学生成为了众矢之的。他被孤立,被排挤,小型的痛苦战争在他和别的普通人类之间,沉默而激烈地展开。
老师让他反思,学校里还有别的特殊人类,为啥别人只针对他。父母劝他冷静,还剩半年就毕业了,千万别在这个时候闹出大事件。
蔡羽的倾诉出口只有“他们”。
他说自己恨不得杀人。“他们”说即便杀了几个,十几个,哪怕你杀了整个学校的人,也只会让世界上的普通人类更憎恨半丧尸人而已,谁会敬畏暴力的垃圾呢?
他说自己管不了那么多,谁对他不好,他就要向谁复仇。“他们”说你最应该报复的,难道不是那个在路上撞伤你之后,把病毒感染给你的人吗?
他说总之自己必须采取行动,再也不让任何人瞧不起半丧尸人。“他们”说就是因为你这样冲动的小孩太多,半丧尸人才会变成现在的过街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