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来仙册,因成立之年限太过久远,至今已难以知晓是哪位天界前辈所立,其目的约莫是为了记好往后一干神仙来去之处,好提点各位仙友莫要忘了出处。
可这册子上所有关于张玉庄的记录都被抹得干干净净。
想也知道是谁做的。
月舟约莫是思及此处,痛定思痛地确认道:“你们真的是废物。”
虽然并未指名道姓,可心有灵犀一点通。
遥遥隔着骨留梦一境幻想,两个男性神仙在不同的时间陷入沉默。
司江度:“……”
谢逢野:“……”
话题转得实在太过强硬。
眨眼间已从哀怨苦恨到了思索大业该如何持续下去。
但值得注意的是,时至今日,仇恨昭昭,即便是谢逢野或是玉兰在面对张玉庄的时候仍有压抑不住而口吐恶言的时候。
可自从这骨留梦一打开,“面对面”见到月舟开始,就从未听他有半句一字是在指责张玉庄背叛之意,更没有恨怨嗔痴之念。
顶多有那么零星点恨意,全数贡献给了司江度,已让他承受不太了。
“其实我并没有那么恨张玉庄,或许都谈不上恨。”
在如今那道君亲自现身承认种种恶行且祸害三界之后,听到月舟如此说,不知司江度,连谢逢野都是盛满了一眸子掩盖不住的惊诧。
玉兰则听到了谢逢野那几近咆哮的心声:“老怪物是气竭生幻了吗!他在说什么鬼话?!”
在大家的惊疑达到顶峰之际,骨留梦之境中的月舟心有灵犀地补充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为祸三界,他视众生性命为草芥,他为目的不达手段,他罪孽累山高。”
约莫是为了亲自表达“累山高”是如何罪行难滔,月舟还夸张地花力气去瞪了瞪眼睛,以表示清楚。
“他在坚定地做一件事,冒天下之大不韪,甚至不惜以众生为祭。”月舟稍作休息,叹着气说,“我不知道,我并不赞同这样,但却值得尊重,毕竟每一件誓死而为的事,都该值得尊重。”
司江度转头看向他,问:“每一件?”
月舟坚定地回答:“每一件。”
此外无需再要多言,无言便是默契。
月舟用着仅剩的残力,从掌心处释放的灵光断断续续的,似所有临终之人气若游丝那般地断断续续,可他说话的语气却越来越坚定。
他约莫在哂笑,面掩之后双眼弯似弦月,月光里是发自真心的舒畅:“来,让我同你讲一点心里话,真真的那种。”
“说实在的,我真不是一个称职的神。迷信点来讲,我今日即便是粉身碎骨在此,也是该的。”
司江度猛然抬眸,丝毫不掩惊诧,这应当是他从未想过会听到的话。
月舟依旧视而不见,气若却在此刻让他的嗓音染上
“生来为神便要渡化苍生,可没谁问我可想做这所谓凌驾众生的神,就像你,也没问过我想不想活。”
“可怜那些曾在我龛前虔诚供香祈愿的信徒,他们从没有机会知道自己拜的是怎样一位自私的神。”他一字一停,似在宣誓,又带着解脱般的怅然若失,“苍生太重,我背不动,我也不想背。”
司江度瞳孔骤缩,好似有某些真相穿过数年光阴扑面而来。
那场名为无尽渊的梦,尽美似幻。
不成眠实在太过神秘,那片死气同仙云纵横交错之地,彰显了天地间的独一份美,无论是谁瞧过一次,约莫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云山染墨层层铺叠远去,最后化为轻烟一抹淡在三界尽头。
那是归途,只收纳一种叫做“命”的东西。
昔年古林云深,神君倚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