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今山很烦小孩。
尤其是岑与,生下来的时候皱巴巴的,哭得撕心裂肺,吵闹得不行,别墅的屋顶都要被他哭翻了。
当季微决定要留下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时,岑今山坐在一旁,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却满不赞同,而谭言溪整天在外面疯玩,经常逃课,也不知道在干嘛,听到消息后也过来劝季微。
季微的身体不大好,两人又晚婚晚育,岑今山已经十五岁了,她居然要在这个年纪留下这个孩子。
这对夫妻都是寡言的人,两人在家中极少说话闲聊,岑今山自小在沉默的家庭环境下长大,于是也养成了严肃寡言的性格。在他少时的记忆里,他的父母好像不大相爱,工作回家后便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他们也几乎不过问岑今山的事情,季微甚至不让他喊她母亲。
他以为他的父母并不和睦,所以季微不喜欢他,可季微却说:“今山,在外面别人总叫我季小姐、季家女儿、今山妈妈、岑夫人......今山,我可以在你这里当季微吗?”
岑今山合上书,点头道:“可以,季微。”
社会总给女人赋上了许多称呼,代表了不同的职能和意义,同时也拷上了无形的枷锁,可季微只想当季微。
那时候谭言溪还住在岑家,他的母亲去世时,季微很难过,她没有流泪或悲痛万分,只是看着她和谭言溪母亲的旧合照发呆,也不爱出房门,而岑衍对她的难过似是毫无察觉一样,和平时一样吃完饭就上班,下班回来了就闷在书房里继续对着电脑处理公事。
岑今山默默看着,打电话让谭言溪回来陪着季微,他不是不想安慰季微,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颗悲伤的心,岑衍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他没看到过,所以他也不会,他的心中似乎总有一块空白。
岑今山想,其实自己是个冷漠至极的人,跟自己的父亲一样。
看见谭言溪,季微的情绪更差了,谭言溪总是嬉皮笑脸的,那段日子却笑不出来,岑今山这才恍觉自己的做法有问题,他居然让一个刚失去母亲的人去安慰另一个母亲。
他半夜躺在床上,忽然起身,边走边在心中酝酿语言,思考着该怎么安慰季微,但站在对方卧室门口时,透过门缝,他看到岑衍也在里面。
岑衍坐在床边,季微轻轻地将头靠在他肩上,长发披散下来,两人没有说话,男人的手一下一下地抚着怀里人的后背,动作轻柔。岑衍看到他了,笑眼盈盈地抬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噤声。
岑今山放轻脚步回到了自己房间。后半夜,他听到楼下的钢琴响起,岑衍很擅长弹钢琴,年轻时十分热爱,岑衍和季微是在一场钢琴演奏会上认识的,但岑今山几乎没听到他弹过,可能以前也是弹过的,只是经年过去,他没记忆或者不在场。钢琴很少使用,但每年都有人固定过来调音,上面一尘不染,被擦得锃光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