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庭院里只余林统云和铁塔两人。林统云不悦道:“你方才踩我做什么?”

“统云老弟,这回有哥哥提醒你……你记住了,在淑媛小姐面前,忠孝伯的名讳可是禁语。”铁塔说道。

“此话怎讲?”林统云问道。

“说来话长了……程先生和那郑将军是同窗挚友。国姓爷七岁归乡,郑将军便将他安排在了昔日挚友的私塾里学习。”

“这我早有耳闻。”

“听我说完……那国姓爷天资聪颖,让程先生大为赞叹。程先生就和郑将军说:‘这孩子将来能出人头地,不弱于其父。’郑将军自然得意。程先生便抱着尚在襁褓的淑媛小姐,半说笑道:‘你有子如此,不如我家纳他做婿?’郑将军大手一挥,道:‘你程鸥波之女怎能差了?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然而……”铁塔欲言又止。

然而郑成功眼下已成家生子。郑芝龙在定下郑成功的婚约后,从南海贸易中获得了大量的财富,又受朝廷招安封侯拜将,渐渐就看不上书香门第的程家。那时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郑成功遵照父亲的意思,迎娶了年长自己一岁的董家之女。这董家是福建一等一的名门望族。郑成功从始至终都不知道父亲许下的这半真半假的婚约。

“淑媛小姐去哪里了?”林统云得知事情原委,担忧道。

“八成是听闻国姓爷要来,逃了。”少女心思,林统云绞尽脑汁也无法猜透。但他可以想象,或许淑媛小姐自小就在意着这纸婚约。程家长辈们也未必视之为玩笑话。那青出于蓝的郑家好儿郎,俨然就成了一族的希望。然而这希望却被郑芝龙那市侩的商人心性打碎。程家人心里虽不忿,却还不至于视之为爽约。但淑媛小姐就未必有这般豁达了,郑家公子的“悔婚”必然深深伤了少女心。故而,她才会对其来访避之不及。

片刻后,郑成功踏入无尘庵。他早年在程家私塾学习,虽说得了秀才功名后便转至县学,但若遇上了学问难点,还是时不时造访无尘庵,求恩师解惑。和久别多年的铁塔和尚简单寒暄后,郑成功见到了在后院的凉亭处等候的林统云。他眼下已经贵为伯爵,却仍是程鸥波门生。按照规矩,若是落魄的门生来访,恩师会亲自出门相迎;相反,若门生小有所成,则故意迫其等候。林统云趁程鸥波到来之前,和好友叙叙旧。

“福州那边,情况如何?”林统云闲聊道。

“唉,身边皆怨声载道。这或许是万事开头难吧。”郑成功无奈道。他似乎对在福州的朝廷颇有微词。

“有什么不顺心的吗?”

“处处不顺……”郑成功难以启齿,最让他看不过眼的还是父亲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