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桓生还是那么老神在在,道:“战事一旦爆发,北平沦陷是迟早的事,咱们走了,何苦还留着他们枯守这么一个偌大的府邸?现在将他们遣散,让他们各自营生去,以后不管是福是祸,命就都是他们自己的了,这样岂不好?”
“你自有你的道理,我听你的,”倪绾垂下脸来,看着台灯的光照在砚池上,照得一池墨水荡着微茫,“只是,管家年事已高,我不忍他到这般年龄还要忍受颠沛之苦……”
“你想到的,我自然也想得到,”郁桓生拉住她的手,“我会给他安排个好去处。”
倪绾笑笑,“我知道,但无论什么去处,都没有原来的这个好。”
郁桓生抬高了手,摸摸她的脸,“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我希望这里发生的一切,会在你的余生里留下一丝丝宽慰。”
“怎么又说这种话?”倪绾总觉得他一说这种话,明里暗里是打算要跟自己告别的,她心里不舒服,她不喜欢听。
“我不说了。”郁桓生对她笑笑。
老管家来到书房门口敲门,二爷很少会在这个时间叫他过来,除非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要发生了,他活了大半辈子,脑子和手脚都迟钝了,但预感一如既往地敏锐。
他进了屋之后,恭恭敬敬地在书桌前边站着。
郁桓生说:“李叔,您为郁府辛苦了大半辈子,从我父亲年轻时伺候我父亲,到后来反又倒过来照顾我这个小的,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一向敬重您……”
当二爷说完一番话,再拿着一叠厚厚的黄皮信封走过来时,老管家已经猜着了七八分,双腿哆哆嗦嗦地想跪下去,被郁桓生一手捞了起来。
郁桓生淡笑着,说:“李叔,您这一跪可真折煞我了。”
“……”
江墨不知道战争是怎么发生的,也不知道这场忽如其来的战争是否在历史上有相对应的事件。
外面枪炮声不断,以及数辆坦克车碾过地面时制造出来的微震感,这点微震对于常年受尽战争威吓的民众来说,岂止是地动山摇,简直天都要塌了。
仔细一听,在这郁府的高墙大院里头,江墨也能听到外面的兵荒马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