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韓元辰的長相與義父沒有半分相似,脾氣秉性也大不相同。
原來她才是那個最傻的人,原來她盡心教養的始終是仇人的血脈,甚至不惜冒著未來不得善終的危險,在朝堂中替他守著皇位,替他謀劃一切。
“韓聿,那我做瞭那麼多,究竟是為瞭什麼呀?我本以為自己像義父守護我一樣守護著義父唯一的血脈,可到頭來,我反倒被殺害義父的元兇和忘恩負義的姑母耍得團團轉。這麼久以來,我的人生真的有意義嗎?”
韓聿將絕望的武貞錦摟在懷中,盡心安撫著:“不是的,你做的一切都有意義,即使韓元辰是個錯誤,也不能磨滅這幾年你所有的努力和成果。”
武貞錦茫然的看著韓聿,雙眼並無半分神采,這個眼神讓韓聿心如刀絞:“你的新政讓萬民有田可種,有房可住,有餘錢過冬。你主張科舉公平,讓寒門子弟有入仕的可能;你大力啓用女官,辦女學,讓女子能有機會見一片新天地;你提高商賈地位,如今邊疆數個經濟重鎮,穩定一方。貞錦,你早已能獨當一面,即使沒有那些執念,你也是個合格的領袖、政治傢。你有能力帶領胥朝走向更好的未來,至於其他,不該成為你前進的阻礙。”
若他們讓你傷心,我不介意替你理清阻礙。
懋寧找到韓聿時,他正自太極殿議政出來,眼見懋寧鬼鬼祟祟的模樣,韓聿拉住她的手腕,阻止瞭她試圖將他拉去角落的動作:“有什麼話就大大方方的說,你如今也不是小孩子瞭。”
懋寧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韓聿:“皇兄,這話不能在此處講。”
韓聿終是妥協,兄妹倆坐上瞭微微搖晃的馬車,朝宮外方向駛去。
懋寧緊緊抓著手中的帕子來回扭著,眼神放空,好像在思量什麼。
韓聿端起茶杯飲盡杯中茶,出聲打斷懋寧的思緒:“都快到王府瞭,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懋寧鼓足勇氣直視韓聿,當著他的面跪在他腳邊,剛一開口,淚水先流:“皇兄,我殺瞭你的孩子。”
韓聿倒茶的手一晃,茶水便溢出瞭茶杯,他放下茶壺,再擡眼,剛剛眼中的慈愛已經變成瞭警惕和深沉,話語中滿是困惑:“孩子?我何曾有過孩子?你在胡說什麼?”
下一瞬,韓聿似是意識到什麼,雙手死死掐著懋寧的雙肩,語氣又急又躁:“別哭瞭,說話!”
“你對戰南疆時,武姐姐她有瞭身孕,可那時她誰也不曾說過,我亦不知曉。有一日元辰找到我,說母後病篤,思念我,讓我帶著他準備的糕點去探望母後。母後吃下那糕點,不多時就發作瞭,血流瞭滿床,我才知道她懷瞭你孩子。”
懋寧見皇兄面若寒冰,雖然心中恐懼,卻堅持將話說完:“我本以為是意外,可如今細細回想,事後陛下身邊的宋公公曾親自來找我來回收瞭那個裝糕點的食盒。我也曾撞見為母後診治的許院首和陛下悄悄耳語,似是密謀什麼。”
韓聿頓時眼含殺意,韓元辰年紀雖小,可素來心狠,可他竟敢謀害他的孩兒,自是留他不得。
韓聿此刻已經在崩潰邊緣,卻還是念在數年兄妹相稱的份上,給懋寧忠告:“我知道,即使你不送,他也會另尋辦法送到貞錦面前,所以我不會遷怒於你。你不願去和親,希望我能幫你扳倒他,我亦會如你所願。”
懋寧收起眼淚,千恩萬謝的磕頭:“謝皇兄成全。”
韓聿話鋒一轉:“可你要有價值,你不能一直靠內庫奉養,享民脂民膏。你若真心不想委身於人,就盡心幫母後操持好女學,別讓女學成為世人和百官攻訐母後的借口。否則,縱使母後有心保你,我也容不下你。”
懋寧做公主十八年,向來無憂無慮,從未有人要求她做到些什麼,也從未有人試圖發現她的價值。隻有皇兄會認可她的付出,承認她有操持好女學的能力。
縱使皇兄此刻看似在威脅,可她卻能感覺到皇兄一如既往的支持。
因此懋寧深深叩拜,回話時語氣明媚:“懋寧遵旨,絕不辜負皇兄期待!”
今夜韓聿不曾來鳳棲宮,武貞錦反倒有些不適應,她坐在梳妝臺前緩緩梳著長發,腦中卻思量著如何能慢慢架空韓元辰。
如今她已默默下定決心,既然她與朝堂已有深深的羈絆,那便沒有輕易退出的道理。這些年她選拔上來的寒門官宦,一旦失去瞭她的庇護,必會受到嚴厲打擊,她的心血也就付諸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