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公公便知陛下想殺雞儆猴,幫武姑娘在宮中樹立威信,助她日後接管前朝後宮。
“喏,奴才這就吩咐下去,定不會再讓其他人叨擾皇後娘娘。”
夜裡赤玖守在武貞錦床前值夜,隱約聽見小姐睡夢之中發出囈語,伴隨著似有似無的抽泣聲,在偌大的風棲宮中格外悲切。
赤玖擔憂的自榻上起身,湊到床邊,輕輕推著武貞錦的胳膊:“小姐,您做噩夢瞭,醒醒。”
似是被順妃的話影響,武貞錦夜裡便夢見瞭韓聿在戰場之中廝殺,漸漸被敵人逼到絕路,為瞭不被衆人抓住後拿他的屍身去領賞,他毫不猶豫的騎馬跨越山澗懸崖,連人帶馬一起跌落山澗,屍骨無存的畫面。
淚滴順著武貞錦的眼尾滑落,她的額間遍佈汗水,她夢見韓聿一遍遍的質問她為何拋棄他,為何不堅守她二人的諾言,為何不保護好她二人的孩子。
武貞錦除瞭委屈的搖頭哭泣,什麼話也說不出,她的愧疚在此刻到達頂峰。
被赤玖焦急的呼喚吵醒,武貞錦疲憊的睜開雙眼,抱著雙腿坐在寬闊的床榻上,她的頭倚在雙膝之上,久久無法平靜。
“小姐,您做噩夢瞭,奴婢吩咐禦膳房給您熬制一碗安神湯吧。”
武貞錦拉住赤玖的手腕,聲音喑啞:“不必吵醒他們,我隻是夢見瞭他。”
赤玖一時不知如何安慰,隻得坐在床邊,心疼的抱緊蜷縮在床榻上的小姐,輕輕拍著她的背脊安撫著:“小姐,二殿下若泉下有知,自會知曉您的不易。您不要再日日愧疚,放過自己吧。”
武貞錦今日試過婚服,望著銅鏡中的自己,才切實意識到婚期將近,一切皆要成為定局,自此之後,她便和韓聿再無瓜葛,她為後,他為子,他日史書工筆,再無回環的餘地。
大婚當日,武貞錦早早被宮女喚醒,任由衆人為她梳洗打扮,為她穿上厚厚的婚服,戴上重重的華麗鳳冠。
負責梳妝的宮女皆是宮中老人,本來早早準備瞭一籮筐奉承的話,想在皇後娘娘面前露臉,博些好感。可此刻這位未來的皇後娘娘面色凝重,沒有半分喜氣,她們便不約而同的選擇閉口不言,唯恐惹娘娘不悅,適得其反。
文繡白親自為武貞錦整理袖口的褶皺,待婢女們散去,她才撫著武貞錦的肩膀,安慰道:“縱使不開心,日子也總是要過下去。與其沉溺過往,不如朝前看,總會踏出一條新路來。”
武貞錦擡手覆在文繡白的手上,透過銅鏡和文姐姐對視:“嫂嫂莫要為我擔心,今日宮中人多眼雜,姐姐帶著褚兒與懋寧在一處,莫要往人多的地方湊,以免被人沖撞。”
太宸殿前二十七階漢白玉石階被紅毯覆蓋,文武百官早早靜立在殿前的平臺兩側等候皇後娘娘的到來。
武貞錦在紅毯另一頭站定,緩緩邁出第一步,所經之地,百官叩首,高呼千歲。
太宸殿前暖陽揮灑,映襯的武貞錦一襲金絲繡制的紅色婚服,越發璀璨華麗。
她一步步走著,走向既定的未來。
她曾夢想過嫁給韓聿那日她將如何歡喜,現如今一朝夢醒,望著太宸殿前那個需要被太監攙扶才能勉強站立的虛弱帝王,她隻有無窮無盡的恨意與殺機。
今夜,她將為義父和紅爐寨的百姓,為原本快樂鮮活的姣兒,為無辜遭難的韓聿,為她那個尚未出世便早早夭亡的孩子,為被割掉手指的褚兒向這個昏聵帝王討個公道。即使拼上性命,她也絕不後悔。
入夜,武貞錦坐在喜床之上,龍鳳喜燭將偌大宮殿照得亮如白晝。她望著被紅綢裝飾得喜慶非常的宮殿,心中卻隻有無盡的壓抑和苦楚。
老皇帝應付完前朝的百官,一步三喘的被陳公公送進瞭喜殿,武貞錦聽著老皇帝撕心裂肺的咳嗽,便知他已經是強弩之末,今夜若是她不動手,隻怕他便會壽終正寢。
武貞錦怎會允許他如此輕易的死去,她已經按耐不住心中激動,待陳公公遞上合巹酒,她趁其不備,擡手端酒時將指甲縫隙中藏著的藥粉撒進酒杯之中,老皇帝端著酒杯,卻咳嗽不止,一失手將下瞭藥粉的酒盡數撒在瞭床榻之上。
“不必在乎這些繁文縟節,你們都退下吧。”
陳公公知曉陛下並非為瞭淺薄的情愛迎娶武姑娘,自是不會在乎那些象征夫妻恩愛百年的繁文縟節,因此他並未規勸,反倒撤走瞭屋內的所有女婢。
“陛下,貞錦伺候您歇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