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貞錦也知道,姑母枉死,流華宮中的宮人知曉太多秘辛,自是要被滅口的。可是公公的臉太肖似她的義父,她不忍看他命喪黃泉。
“我自進宮以來,因身邊無可用之人,一直處處受限。不知諸位可否賣我一個薄面,留這公公一條性命,讓他來我宮中幫我幹些雜活。”
衆位侍衛今天本就是為滅口而來,此刻假山之中也躺著十數具屍首,若武姑娘宣揚出去,陛下隻怕會怪罪他們辦事不利。
“武姑娘,這宮人犯瞭大錯,又是個瘸子,恐怕很難伺候好主子。不如奴才幫您將缺少宮人伺候的事情回稟陳公公,陳公公定會為您指派更得力的宮人伺候。”
“你這是在拒絕我?”
衆人見武貞錦雙眼微瞇、面色漸沉,似是將要動怒,皆噤若寒蟬,還是年長的侍衛見多識廣,主動回話:“姑娘需要他伺候,這是他這個做奴才的福氣,小的們絕不敢幹預。隻是勞煩姑娘莫要讓他出現在人前,以免引陛下不悅。”
武貞錦主仆二人擡不動老公公,這群侍衛還親自幫她們將人擡到瞭太醫院。太醫院見人是武貞錦送來的,看在院首許俊勉的薄面,聯合醫治好瞭老太監的傷,還找瞭間下房讓他養病,直到痊愈為止。
韓聿自清晨出去,一連四十九日未歸,他身為皇子,母妃崩逝,在靈前鞍前馬後、恪守禮儀,直到出殯那日親自護送皇貴妃棺槨葬入景陵,這才得以松懈片刻。
剛從景陵出來,韓聿便快馬加鞭的朝宮中趕去。
武貞錦這些日子一直被困在宮中,除瞭皇孫能不時來她宮裡坐坐,其餘人等皆不準入內。老皇帝知道武貞錦耐得住性子,可不知她如此沉得住氣,過去一個多月依然不肯開口求饒。
老皇帝病情愈演愈烈,他自知此刻已是強弩之末,不免有些心急:“她還是每日讀書,不曾吵嚷著要出宮門?”
陳公公察覺出陛下心煩,忙遞上茶杯助他消氣:“陛下喝些茶潤潤喉。武姑娘是好性子的,陛下當初不正是看重她這一點嗎?”
“換做往日抻上一抻倒是能助她磨磨脾性,隻是許傢最近一直鬧著送太子妃的嫡妹入宮照料元辰。”
老皇帝的話並未說完,陳公公便對陛下並未宣之於口的心思猜出個七八分。
當年陛下初登大寶,許傢在後方出錢出力,若無許傢這樣的世傢馳援,登基之事隻怕要再拖上幾年。當初許傢與陛下約定,太子廢掉發妻,改立許傢長女為太子妃,且要尊太子妃的嫡子為皇孫,承繼皇位。
陛下受人制約本就不悅,待皇位坐穩,江山穩固之時,便有斬草除根之心,可偏偏太子子嗣單薄,膝下隻有太子妃誕下的嫡子。太子還沒來得及開枝散葉,便命喪黃泉。
皇孫年幼,對太子妃格外依戀,陛下不得不顧及著皇孫,沒有對許傢大開殺戒。後來陛下怕許傢教壞皇孫,將皇孫接到宮中親自教養,傾註所有心血,隻盼望太子唯一的獨苗乃棟梁之材,能頂起一國之君的重擔。
如今皇孫已在陛下身邊生活五年,這五年間,無論太子妃和許傢如何懇求,陛下都不肯讓他們見皇孫一眼,直到前幾日確認皇孫對母妃記憶淺淡,轉頭對武貞錦生出眷戀之情,陛下才利落的處理太子妃。
太子妃橫死雖有幾分可憐,可她也並非全然無辜。
當年太子身邊姬妾成群,卻一直無所出,早些年府中還能有幾個有孕的,不過不是沒有留住,就是生下來沒過幾年便早早夭折。陛下十分關心太子子息,數次命人為太子診脈,卻一直查不出原因。
直到陛下前幾日命人暗中搜查許傢,才發現蛛絲馬跡,是許傢為瞭保證皇嗣出自許傢血脈,在太子妃誕下皇孫後給瞭太子暗中下瞭絕嗣藥。不僅如此,早些年太子府中僥幸誕下的幾個孩子,也都是太子妃陸續用手段除掉的。
陛下手握證據,早就想將許傢一網打盡,隻是許傢這麼多年樹大根深,在朝中的勢力盤根錯節,尚且需要些時日梳理,這才引而不發。
太子妃暴斃,許傢自是察覺出蛛絲馬跡,可近二十年的籌劃,他們怎能甘心前功盡棄,自是要再利用自己女兒進宮搏上一搏。
“陛下,許傢不過秋後螞蚱,蹦躂不瞭幾日。”陳公公將丸藥從盒中拿出一粒,為老皇帝遞上人參湯,“陛下,劉仙人新煉制的丸藥,您試試?”
老皇帝自從身體出現虧空,便一直求仙問藥,如今久不見療效,還身子大不如前,他也漸漸意識到自己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