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貞錦不同,在陛下眼中,她的先天條件做太子妃或未來的太後,都再合適不過。
她既無母傢牽累,日後皇孫便不會被外戚所擾;又聰穎果敢、有勇有謀,未來能權衡朝堂中的各方勢力,助皇孫將皇位守到親政之時。這樣剛柔並濟,又善待韓元辰的女子,怎會不得陛下青眼。
而她偏又是他喜歡到不惜跪求兩天兩夜也要向陛下請旨賜婚的女子,若身為二皇子的他未能被陛下斬草除根,來日他這樣重情重義之人,定會被身為太後得貞錦牽制,選擇守護她真心守護的一切。陛下便不必再擔心他這個皇子,殺侄篡位。
而陛下為皇孫準備的未來帝師——裴朗,也跟貞錦有請旨賜婚的淵源。有裴朗對貞錦的情誼,他也定會對貞錦愛重的皇孫盡心竭力,成為皇孫的助益。
所以無論貞錦有多不情願,有多麼想逃,成為皇孫的守護者,韓傢鞏固皇權的犧牲者,都是她逃不掉的宿命。
韓聿並未回答,皇貴妃崩逝,他身為名義上的親子,定要為母妃守喪三年,這三年就是陛下給他們許下的變數,也是他們裹挾在權勢之中難以掙脫的束縛。
三年變數太大,他沒有萬全把握,便不能再輕易許諾。
韓聿私心將武貞錦摟緊,語氣輕柔:“睡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會有法子的。”
武貞錦如何不明白未來的險阻,可是如今她躺在愛人懷中,隻想放縱片刻,哪怕隻有轉瞬即逝的安寧,她也想與他共度。
寅時,破曉時分,深宮之中傳來哀樂,後宮上下人潮攢動,晨起本就忙碌的宮女太監們皆驚慌的去叫自傢主子起床,赤玖也緊張的拍門:“小姐,您該起身瞭!流華宮那邊傳來哀樂,皇貴妃娘娘薨瞭。”
武貞錦自韓聿懷中醒來,對皇貴妃薨逝的消息並不意外,她眼見韓聿垂眸望她,扯起笑容:“她害瞭紅爐寨幾百條性命,我義父和聿兒皆因她而死,她有今日結局,也算罪有應得。如今你也終於不用再受她折磨,倒算是皆大歡喜。”
韓聿深知,武貞錦重情義,賀心兒雖惡貫滿盈,但是她終究是陪伴貞錦好幾年的姑母,她怎會毫無觸動,隻是她怕他為難,才強顏歡笑罷瞭。
既然她不願展露心中所想,他也就不再嘗試觸動她心弦:“祭禮禮儀繁瑣,早晚風大,還是要多穿些衣裳。”
武貞錦感念他不再深究,湊上前去吻瞭吻他的唇角:“陛下若是為難你,莫要難過,萬事小心為上。”
武貞錦和懋寧趕到流華宮中時,流華宮的院子裡早就跪滿瞭身著孝服的後宮妃嬪和命婦,武貞錦沒名沒份自是跪在最後,懋寧則趕到最前方跪著燒紙,低聲垂淚。
武貞錦昨日在流華宮中大殺四方,今日皇貴妃便薨逝,衆妃嬪皆嫌棄武貞錦晦氣,誰也不願挨著她,生怕未來遭罪,一個個朝著旁邊挪瞭好大一塊地方,將武貞錦孤立在中間。
武貞錦毫不在意,垂首靜默,也算是送姑母最後一程,全瞭當年姑侄情誼。
皇帝身邊的大太監陳公公自門外進來,見武貞錦跪在對尾,忙一撣浮塵,弓腰湊到武貞錦面前,恭敬道:“姑娘怎麼跪在這裡?何不到前面去陪懋寧公主燒紙錢?”
武貞錦聽見陳公公的聲音,擡眸望去:“見過陳公公,勞公公掛懷,貞錦在此處才合規矩。”
陳公公怎敢慢待武貞錦,轉頭朝身後的小太監呵斥道:“愣著做什麼?沒眼力見的糊塗東西們,還不在上首為武姑娘鋪上墊子!”
小太監一溜煙跑走,抱著兩個又大又厚的軟墊鋪在懋寧公主身側,隨後跑到武貞錦面前,擡起手臂準備攙扶武貞錦,恭敬道:“武姑娘請。”
眼見陳公公和小太監僵持在此處不肯動步,衆人皆偷偷打量,眼見僵局難破,武貞錦隻得將手搭在小太監手臂上,緩緩起身,被小太監諂媚的扶到最前面,跪在瞭懋寧身側的軟墊之上。
懋寧覺得武姐姐跪在此處並無不妥,她本就是二皇兄未過門的正妃,而母妃如今又隻有二皇兄這一個皇子在世,於情於理,由武姐姐這個未過門的兒媳出面替二皇兄盡孝,都是合規矩的。
武貞錦麻木的往火盆中添紙錢,與身邊哭得撕心裂肺的懋寧不同,她的眼中沒有一滴淚。
身後的妃嬪們無論真心與否,皆垂著頭,擺出一副傷心模樣。也就顯得武貞錦越發格格不入,引人側目。
懋寧終究怕武貞錦這副漠不關心的神情引人議論,借故讓武貞錦出去躲懶片刻:“姐姐,你是不是累瞭?若是累瞭,先回去歇歇,吃些東西再來守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