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琳瑯第一次見識到人心險惡,竟然不知連自傢親姨母,也能對她如此殘忍。眼見武貞錦消失在宮道之中,她望著她孤傲的背影,賀琳瑯心中無限悲涼。
她該何去何從?又該如何在宮中自處?她真的一無所知。
韓元辰有些不解,不知為何叔母受瞭這麼大的委屈,竟然能輕易原諒加害她的女子:“叔母,您不生氣嗎?不如我賜死她?”
武貞錦眉間微皺,不知皇孫為何小小年紀便能輕易說出奪人性命的狠話,卻終是礙於他的身份,解釋道:“貞錦謝謝皇孫殿下出手相幫,她的母傢這幾日被抄傢,她心情難過,稍有過激之舉,也是人之常情。如今我們已經將誤會解開,她也知錯,我自是不需要咄咄逼人。而且我聽說,她今年隻有十五歲,在我看來,她雖是陛下的後妃,可也隻是個半大的孩子,任性些、哭鬧些,皆是尋常。所以,咱們得饒人處且饒人。”
韓元辰眼見叔母蹲在他面前耐心解釋,滿眼溫情,不自覺深受感染。皇爺爺向來教導他殺伐決斷,從不會站在這種帶著人性的角度為他解答問題,他如今想來,那女子年紀輕輕便要在後宮中孤苦一生,倒也可憐,饒她一回,也不無不可。
“叔母說的是,元辰受教瞭。”韓元辰小心翼翼的拉起武貞錦的右手,幻想著她是自己的母親,望著夕陽映在宮道上的一大一小的影子,他格外歡喜,“叔母,今日元辰射中瞭靶心,武師父誇我十分有天賦。”
“這般厲害呀,元辰真棒!”
“叔母,您能再給我做些酸梅飲嗎?要自己鑿冰的那種。”
武貞錦輕聲回道:“好呀,那我吩咐小廚房,晚膳就給你做。”
武貞錦和韓元辰的聲音漸漸遠去,看戲許久的老皇帝這才自啓雲軒中出來,他先是定睛望瞭那一大一小的溫馨背影許久,眼中閃過幾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隨後才定睛望向依舊跪在地上落淚的賀琳瑯,語氣冰冷地吩咐道:“都殺瞭吧。”
賀琳瑯頓時驚恐的睜大雙眼,直到侍衛將她向後拖拽,她才想起高聲求饒:“陛下饒命啊!陛下饒命!”
司空見慣的侍衛們堵上瞭賀琳瑯和她的幾個婢女的嘴巴,宮道中再次恢複安靜,她們在角落裡被打成瞭一灘肉泥,流出的鮮血顏色和天空中通紅的火燒雲別無二致。
陳公公拿捏不住陛下的心思,終是覺得可惜:“陛下,她們似乎罪不至死,況且您之前不是挺喜歡玉貴人”
老皇帝輕蔑一笑:“寵幸她們幾個,不過是讓賀傢放松警惕,如今賀傢已除,她們自是沒有必須要留。吩咐下去,其餘幾個賀傢女,皆打入冷宮。”
陳公公再次感嘆天傢無情,面無表情回道:“是,奴才即刻去辦。”
“等等。”老皇帝喚住陳公公,“選幾顆上好的東珠,賞給武貞錦。”
東珠向來隻有皇後和皇貴妃級別的宮嬪能佩戴,如今驟然賞給武姑娘,這是何意?
“陛下,這這似乎不合禮數。武姑娘的身份,佩戴東珠實為不妥。”
老皇帝勾唇一笑,似是打定主意:“朕說合適便合適,照做便是。”
陳公公心中有瞭幾絲不好的預感,卻終是吩咐下去。
武貞錦夜裡親自將改好的藥方送到假山處,直到確認那小太監將木盒取走,她才放下心來。入宮這些日子,她一直心神不寧,如今難得得空在禦花園閑逛片刻。
赤玖見小姐怏怏不樂,十分憂心,哄道:“小姐,聽說禦花園的秋千形制奇特,奴婢一直想去試試,現下四處無人,咱們去玩兒會兒,可好?”
武貞錦坐在秋千上,赤玖則坐在另一邊,她們主仆二人難得清閑,用腳輕輕晃著秋千,擡頭望著天幕之上的燦燦星辰,心境再也不似當年在蜀地那般自由快活、無憂無慮。
“赤玖,我送你回蜀地吧。”
赤玖頓時斂起笑容,從秋千上下來,蹲在武貞錦身前:“小姐,是我做錯瞭什麼嗎?”
武貞錦摸瞭摸赤玖的頭:“不是的,是我覺得這深宮之中太過危險,想讓你回到嫂嫂身邊,替我照看她們母子。”
赤玖緊緊握著小姐的手:“小姐,我不走。我是賴皮鬼,一輩子都要纏著您,無論您打我罵我,我都絕不離開。”
武貞錦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事情在朝著她無法掌控的方向發展。她不想拖累赤玖,她還隻有十幾歲,不該陪她過這種心驚膽戰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