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貞錦見這信出自韓聿之手,忙興奮起身,接過信後展開通讀。這信中詳細記錄瞭宮中複雜人際關系,裡面還有一封他親自繪制的皇宮地形圖,在圖中他為她規劃瞭三條逃跑路線,以及各處接應人員的品級及姓名,事無巨細,極其繁瑣。
赤玖從未見過這般細致的指引,不禁感嘆:“二殿下好生細心啊。”
這信息繁瑣程度,絕非一日之功。韓聿算無遺策,早就料到有朝一日,她可能被囚禁宮中,盡心籌謀著為她尋幾條退路。這份心意她笑納,可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哪裡還有退路可言。
武貞錦走到蠟燭前,緩緩點燃手中的信箋,將即將燃盡的信封扔進瞭剛才毀屍滅跡的銅盆之中。
赤玖十分可惜,上前阻止:“小姐,您這是做什麼?這好歹是二殿下給您的退路啊,您留下保命也是好的。”
武貞錦輕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往哪裡逃?我逃的瞭,舅舅舅母他們便要代我受過。既進宮門,就絕無轉圜的餘地,隻有這樣想,我才能一往無前。”
武貞錦日日陪著懋寧守在流華宮內伺候,有時也會碰上前來侍疾的李姣,她們一直裝作不太熟絡的模樣,各自安好。
在流華宮中久瞭,武貞錦自是尋得幾個機會和太醫院院首許太醫討教,許太醫深諳宮中之道,一直對皇貴妃的病因守口如瓶,縱使武貞錦已經診出她的脈搏有異,似是有人毒害,許太醫也一直堅持皇貴妃是沉疴已久。
姑母和老皇帝是結發夫妻,可老皇帝似乎對姑母沒什麼情感,自她近日纏綿病榻以來,他一直流連後宮,卻鮮少踏足流華宮。每次來瞭,也都是小坐片刻,便迫不及待的離開。
而且武貞錦幾次聽到皇帝呵斥太醫院,可是話裡話外,卻是想要逼問出姑母究竟何時能過身。
姑母母傢淺薄,自姑母回宮後,姑母的父親便一直以國丈自居,族人亦是橫行霸道、魚肉鄉裡,從不知收斂。姑母母傢多達三十多名本傢及旁支子弟在朝為官,外戚之禍,自姑母母傢始。
自從姑母病後,姑母母傢許多命婦入宮侍候,滋養身體的補品流水似的送進流華宮中,她們生怕姑母過身,自己的倚仗一夜倒臺。
她甚至聽聞前兩日姑母的一位表哥,將自傢十五歲的嫡女送上瞭龍床,隻為穩固朝中勢力。
武貞錦心有戚戚,老皇帝剪除外戚羽翼的心已經昭然若揭,姑母母傢若是此刻收斂,說不定還能僥幸留下幾個子嗣。可他們仍不能體察聖心、安分守己,依舊費盡心思鉆營,渴望守住權勢,隻怕姑母為榮華奮鬥一生,最後隻落得一場空。
第 45 章
老皇帝希望鏟除朝中外戚勢力,姑母作為外戚的根源,自是難逃一死。可是武貞錦終是受過義父和姑母的恩惠,姑母又是義父此生最愛之人,她自是希望能救姑母於危難。
又一次趁衆人退去後,武貞錦自袖中抽出針灸包,為姑母施針續命。
一炷香後,姑母轉醒,一望見床榻邊隻有武貞錦,她頓時淚眼滂沱:“毓兒,你跟姑母說實話,姑母是不是真的壽數將盡瞭?”
武貞錦拔下姑母胳膊上的細針,自梨木凳子上起身,雙膝跪拜在姑母床前:“姑母的病,藥石難醫。貞錦此刻施針相救,也不過是在盡力拖延。”
皇貴妃聽到這裡,頓時呼吸急促,雙眼通紅:“當真?”
“當真。”
“那本宮到底是何病癥?為何他們皆要瞞我?”
武貞錦見姑母已經情緒崩潰 ,這才開口:“姑母的病不在身,在心。”
“此話怎講?”
武貞錦見姑母已然將她視作拉住她的最後一根稻草,這才據實相告:“姑母所求太多,心中自然難以平靜。若姑母全然放下,舍瞭那些旁支親族,想必這心病,自然就不治而愈瞭。”
皇貴妃聽到武貞錦這番話,頓時警惕起來:“你是說,我不是病瞭,是中毒瞭?”
“貞錦醫術淺薄,自是不敵太醫院衆位太醫醫術高明,貞錦一人之言,也不值一提。”武貞錦見姑母神情恍惚,似是不可置信,補充道,“隻是聽聞前幾日姑母的表兄將嫡女送到瞭陛下的龍床之上,這兩日您的幾位堂兄也有樣學樣,亦是不停往宮中塞人。隻怕此刻比起姑母的身體,您的親族們更擔心他們在後宮中失瞭倚仗,無法繼續在宮外逍遙。”
皇貴妃怎會不知他們這般運作,便是已然將她視為棄子,她數年間苦心鉆營,小心謹慎的守著皇貴妃之位,為父母親族帶來無限榮光,她不求他們盡心回報,可他們不能如此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