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武貞錦緩緩上前,逐漸看清端王側顏,頓時如遭雷劈。
錯瞭,一切都錯瞭,若此人是端王,那她這十年就恨錯瞭人,這些年的苦苦尋覓,豈非付之一炬。
端王其人聲線厚重溫和,見武貞錦前來,笑盈盈的喚她坐下:“來啦,快來坐下,本王釣上瞭幾條鮮魚,一會兒讓管傢給你帶上。”
武貞錦此刻心頭淌血,隻得艱難的維持身形,盈盈下拜:“見過端王。”
“快快免禮,坐。”見武貞錦坐在旁邊的凳上,端王擡手喚仆從遞上茶水與糕點,“早該親自向你道謝,你治好瞭君寧的病,也是幫本王除瞭一塊兒心病。”
“小女子隻是略盡綿力,實在不足掛齒。”
端王端起茶盞,淺抿一口;“武姑娘,莫嫌本王托大,本王虛長姑娘二十幾歲,年少時便厲兵秣馬、征戰沙場,見過很多人,也歷經很多事,也算比姑娘多見些世面,多體驗些世間冷暖。所以今天,本王才貿然請姑娘前來,想和姑娘說些真心話。本王也曾像姑娘這般,覺得事事拼盡全力,才不枉此生。可如今本王遠離塵世,才想明白瞭很多事情,有時候並非一味努力就能扭轉僵局。世間事福禍相依,萬事皆有緣法。就似本王的腿疾,旁人見瞭萬般可惜,可若隻有這樣才能保端王府無恙,保著幾個孩子一世平安呢?如此想來,這又何嘗不是一件幸事。”
武貞錦聽出弦外之音,她自知王君昭的咳疾是端王蓄意下藥暗害,緣由大抵是端王不希望王君昭舊疾痊愈後出現在人前,增加端王府偷梁換柱之事暴露的風險。
隻因她是醫者,端王深知這些小把戲瞞不過她,這才特意出面相談。
武貞錦本就不在乎王君昭是否安康,也不願摻和王傢的爛事。她隻是想要尋個機會見端王一面,如今既然已經達到目的,也確認瞭端王並非那夜下令誅殺紅爐寨衆的罪魁禍首,她自不會再盲目卷入端王府的秘辛之中,惹禍上身。
“多謝端王不吝賜教,小人還要和宮中教習嬤嬤學規矩,就不久留瞭。”
端王見這位未來的二皇子妃沉靜非常,便知她已心中有數,和聰明人說話,就是這般輕松,萬事不必說透,一點即通。
見武貞錦安靜退下,端王不禁想到王君昭,他這兒子實在可憐,他若不是天殘,想必也該如二皇子這般按部就班的娶妻生子瞭,越想越難受的端王吩咐管事:“給昭兒送些冰飲吧,天熱,讓仆從勤給他擦洗身子。”
武貞錦麻木的跟在引領她出府的婢女身後,心如死灰,那天紅爐寨中,的確是端王通領的神武營,士兵傳令放火燒寨時,也確實傳的是端王口令。那些人口口聲聲稱馬上的男子為端王,可如今這端王卻改換瞭面貌,實在萬分奇怪。
這些年她也陸陸續續尋得一些退伍的士兵,也得瞭些零星線索,可他們是神武營中聽令的小兵,甚至從未見過端王,很多線索自然無甚價值,也很難相互串聯。
她似行走在雲團之中,茫然無措,霧裡看花。
難道那天有人假冒端王?
一個大膽的想法貿然竄入武貞錦腦中,武貞錦頓時不寒而栗,若是這樣,什麼樣的人能和端王平起平坐,可以任意差遣神武營。他到底和端王是什麼關系?和義父有什麼血海深仇,會這般肆意屠戮無辜百姓。
韓聿昨夜聽武貞錦說今日是最後一次替王君昭施針,便預料到今日可能會出事。許是心中牽掛,自武貞錦出府後他便一直心情浮躁、坐立難安。
韓聿為求心安,武貞錦出府後不到半個時辰,他便讓人套馬,親自去端王府接武貞錦。沿途他聽見街邊商販叫賣,特意讓肅瀟停下馬車,親自下車買瞭些烏梅糖和蜜麻酥。
肅瀟見主子總是這般惦念武小姐,不禁調侃:“主子何時開始喜歡這些吃食瞭?”
肅瀟的打趣韓聿心知肚明:“最近天熱,毓兒進飯不香,又瘦瞭。她喜歡新鮮玩意兒,能多吃兩口,也是好的。”
韓聿的車駕等在端王府前的小巷內,韓聿則不顧烈日曝曬筆直的站在巷口等著,直到看見武貞錦魂不守舍的被赤玖攙扶著出瞭端王府大門。察覺出武貞錦狀態極差,他率先沖到端王府門口,接住瞭在臺階上昏倒的武貞錦。
韓聿一把將武貞錦打橫抱起,送上車駕:“去醫館!快!”
武貞錦躺在韓聿的床榻上,額間沁滿瞭汗水,她似是陷入無盡夢魘,口中一直喃喃囈語著:“是我無能我連仇人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