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聿輕嗅著武貞錦發絲傳來的陣陣幽香,感受懷中溫軟的人兒帶來的細致關懷,便覺得這幾日夙夜趕路的辛苦皆消散瞭。
“母妃現已好轉,多虧瞭你的藥。隻不過許是母妃沉疴已久,病情時常反複,尚不能全然安心。”
武貞錦細致詢問瞭皇貴妃的近況,心中漸漸生瞭幾絲困惑。
醫者仁心,她自是不敢連脈都沒摸過,便擅自找叔父商量藥方。一來若是沒有細致的脈案,她自是無從下手:二來皇貴妃身份貴重,若是用錯 瞭藥,她與叔父自是難逃責罰。
因此在設計韓聿之前,她早央求叔父替她找叔父的師兄——當朝太醫院院首許俊勉要到瞭皇貴妃近三年內的太醫院脈案。後又盡心尋得叔父珍藏的藥方,結合脈案記錄的癥狀進行調整,這才配得丸藥進獻。
按理說,現今皇貴妃已服藥許久,早該有瞭起色。
非她自負,她雖年輕,醫術卻精,雖不比華佗再世、藥到病除,可皇貴妃娘娘的病卻也不該如現今這般時常反複。
除非——脈案有假,或是有人下藥。
“按理來說不該如此,我當真需要親自為皇貴妃娘娘把把脈,否則我實在不知該如何繼續用藥。殿下”
武貞錦剛想繼續說話,韓聿便攬著她的腰肢縱神飛上屋頂,武貞錦下意識摟緊韓聿腰肢,穩坐在屋簷之上時,她尚有幾分驚魂未定,嗔怨他這般魯莽。
韓聿則笑著躺倒在瓦片之上,望著空中皎潔的一彎新月,隻是那雙如清泉般的眼眸之中藏著無盡的無奈與掙紮,面具之下的表情也滿是苦楚:“毓兒,我想帶你回京都,見一見母妃。”
望著他藏滿心事的眼眸,她選擇瞭沉默,未曾開口去問,為何現如今皇貴妃膝下唯一尚存的皇子將要成婚,她竟然連一封傢書也無,也不曾派人前來關切一句,或是為她送來一件首飾做恩賞。
若是皇貴妃嫌棄她的出身故意無視也就罷瞭,可是似乎並非如此,她並不是不在乎她這個孤女身份的未來兒媳,而是不在乎她的兒子,不在乎他的臉面與死活,狠心的任由他在世間苦苦掙紮。
武貞錦躺在韓聿身側,將手輕掩在韓聿的眼眸之上,掩耳盜鈴般藏起他眼中的複雜,輕聲哼唱起記憶深處的曲調:“遠山新月升,歲歲不近同。望月思故土,今有幾人逢。”
這是她記憶深處的童謠,也是幼年突發高熱,義父深夜背著她走在豺狼虎豹遍地的山間小路上,為她壯膽時唱的童謠。她被高熱折磨的不省人事,義父一邊沙啞著嗓子唱著童謠,一邊連摔帶爬的背她下山求醫問藥。
那是在寨子裡的孩童中傳播甚廣的病癥,五日內一連要瞭三個孩子的性命。姨母都不肯冒險深夜下山帶她看病,義父卻不顧衆人阻攔,冒著被官兵緝拿的風險,背著她趕瞭一夜的山路,保下瞭她的性命。
大夫幾次感嘆,若是再晚幾個時辰,她必會命喪黃泉。
直至今日,她都記得義父寬廣的脊背上滲出的汗水和天上那一輪如今日一般別無二致的彎月。
義父早已不在人世,她大仇始終不得報,隻得盡心蟄伏,靜待時機。回京都一事,她等瞭太久,久到她已經快要失去耐心,恨不得親自手刃仇人,為紅爐寨六百六十七條性命報仇雪恨。
韓聿耳邊傳來陣陣歌聲,被封存的記憶被喚起,他的眼睫輕顫、淚珠滑落,他陡然委屈的將武貞錦拉入懷中,一手攬住武貞錦的腰肢,一手攬住她的後頸,紅唇相接,他脆弱地喚瞭聲:“姐姐。”
武貞錦本就陷入回憶之中,眼眶蓄滿淚水,韓聿這一番突然襲擊,令她措手不及,淚珠接二連三的打在他冰冷的面具之上。
這一吻綿長卻割裂,他盡心索取,她拼命躲藏。
明明是降旨賜婚的喜日子,被賜婚的兩位新人卻流著淚,如受傷的小獸般彼此啃/咬,似是要將對方拆入腹中,才肯罷休。
一吻畢,誰也沒問對方為何事失瞭理智,為何事淚流滿面。
本該甜蜜的月下初/吻,現如今被兩人唇上的傷痕沁上血/腥氣息,換來瞭兩人無盡的沉默。
第二日一早,因新婦要到堂前敬茶,赤玖早早來喚自傢小姐起床觀禮。
赤玖剛一進屋,就被嚇瞭一跳,屋內亂成一團,似是被人劫掠瞭一般,她傢小姐睡在擺滿衣衫的床榻之中,湊近一看,唇上還有一塊剛剛結痂的新鮮傷口,明顯是被人咬的。
“小姐,您這是怎麼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