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緒禮心中不是滋味,又年少氣盛,一拍桌子,硬聲道:“縱使如此,也絕不能坐以待斃!我不信就沒有旁的辦法。”
第 23 章
眼見陳緒禮拂袖離去,一副誓要尋個出路的急切模樣,傢中長輩誰也沒有阻攔,皆心知他一腔熱血,不撞南墻,定是不肯回頭。
按理說往年采選的征函自是不會送進縉紳豪右府邸,這是蜀地官場不必言明的默契。
因此甫一收到采選征函,陳老爺便著人打聽,聽聞往年從不參選的世傢皆一反常態的收到瞭征函,長輩便明白這次是在劫難逃,不是用錢銀和權勢能輕易逃脫的事情。
陳緒禮傾盡私蓄,準備瞭無數珍奇寶物,準備用錢銀為表妹砸出一條生路,卻發現原本私交甚好的官員皆閉門謝客,他空有錢銀,卻無路可尋。
一連在外奔波三日,吃瞭無數閉門羹,陳緒禮胡須叢生,滿面頹唐,紅著雙眼回瞭府,羞愧到不能自已,無顏面對傢中長輩和武貞錦。
倒是武貞錦由文繡白陪著,親自登門寬慰:“表哥,我煮瞭一碗素面,快來嘗嘗。”
陳緒禮一邊往嘴裡送面,一邊擡眼望向八風不動的表妹,見表妹笑顏依舊,心中越發不是滋味,竟哽咽著吃不下飯,口中泛苦,雙眸泛紅。
眼見陳緒禮情緒失控,文繡白忙起身哄著武貞錦回房,關好門後,便望見未婚夫婿淚流滿面,憤懣地錘瞭一下桌子,手攥的死緊:“是我無能,才會讓毓兒遭此劫難。”
文繡白緩緩上前,任由陳緒禮摟緊她的腰肢,將頭倚在她的肚子上:“當年戰亂,姑姑懷著她與大傢走散,祖父、父親與姑父遍尋各地不見她們母女蹤跡,祖父甚至死在瞭尋找姑姑的路上。九年時間,大傢隻當她們已在戰火中殞命,卻不想上天垂憐,她衣衫襤褸的倒在傢門口。那時的她那麼瘦弱、渾身是傷,一連三載日日夢魘,卻始終無法開口說話。”
文繡白靜靜聽著,撫摸著愛人的如墨長發,她隻知陳傢一向對貞錦格外寵愛,緒禮也是恨不得給妹妹摘星星摘月亮,卻不知竟有這番緣由。
“我不知她受瞭多少罪,每次問她遭遇瞭什麼,也隻能換來無盡的沉默。”陳緒禮重重抹瞭一把眼淚,哽咽道,“姑姑待我極好,我曾允諾姑姑,會傾盡所有保護毓兒。可是如今是我無能,這般年歲也沒能有些建樹,護不住她。”
文繡白一邊心疼有糟糕過往的密友,一邊為將一切過錯攬在己身的愛人,心疼不已:“車到山前必有路,還不到絕境,定能有轉機。”
陳老爺這幾日亦是上下疏通,好不容易重金求到許公公處。
許公公這幾日沒少在蜀地盤剝,可是一聽堂下跪著的是武貞錦娘傢舅舅,倒是一改傲慢姿態,笑瞇瞇操著一口尖細嗓音說道:“我聽聞武小姐的父親生前曾在朝中任五品中散大夫,武夫人的母傢早年亦是京中有名的商賈,今日在蜀地得見陳老爺,倒是讓咱傢分外驚喜呀!沒眼力見兒的東西,都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扶陳老爺起來,請陳老爺上座,看茶!”
陳老爺一聽這話,頓時脊背發涼,許公公看似和煦,話裡話外卻是將貞錦底細打探瞭個一清二楚,擺明早已盯上瞭陳傢,盯上瞭貞錦。
陳老爺怔愣楞的被兩個小太監扶起來,他在椅子上坐立難安,剛想求情,卻被許公公堵住話頭。
“陳公好福氣,傢中有這樣相貌出衆、德才兼備的好侄女,咱傢在宮中雖不起眼,卻也能在聖上面前說上兩句,屆時定會替武小姐美言一番,待武小姐在宮中封妃、誕下皇子,陳傢晉升皇商指日可待,錢財名利,定是信手拈來。”
此話一出,陳老爺絕望的閉上瞭眼睛,隨後鼓起勇氣跪地求饒:“許公公開恩,小妹早亡,隻剩下貞錦這一個骨肉。陳傢不求她大富大貴,隻求她一生安穩。陳某願傾盡傢財,換貞錦平安。”
許公公頓時變瞭臉色,一把將茶盞摔在陳老爺面前,滾燙的茶水濺瞭陳老爺一身,他卻依舊身姿挺拔,不肯退讓半分。
“采選是為瞭陛下開心,陛下金口玉言,要在蜀地尋三十個秀女,咱傢身為奴才,自然得盡心替主子辦事。”
說罷,許公公徑直朝後門走去,臨走前留下一句:“這是天大的福分,旁人求之不得,陳傢可不要不識好歹。”
陳老爺此刻才絕望的跪坐在碎片之上,徹底沒瞭剛才的半分勇氣。他在堂前跪坐許久,剛才跟在許公公身邊獻殷勤的俊秀小太監緩緩上前:“陳老爺,奴才送您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