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文繡白不覺得毓兒無法在深宮之中如魚得水,可是她終究不願與她長久分離,也就默許瞭陳緒禮寫回帖的行為。
本以為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瞭,不成想這位二皇子竟在收到回帖後,第二日直接登門拜訪。
陳老爺聽聞二皇子登門,忙帶著陳緒禮出門相迎,體面的將二殿下迎進正堂。
“屋宅簡陋,還望殿下海涵。”
說罷,陳老爺忙請韓聿上座。韓聿自是不會推辭,從善如流,坐在上首,神情淡淡。
陳老爺拿不準二皇子為何突然登門,又見二皇子一直未開口讓他們父子落座,隻得與陳緒禮如殿下的親衛一般站在殿下身旁、隨侍左右。
直到管傢親自將茶水與點心端到桌前,韓聿這才端起茶杯,輕嗅茶香、撇去茶沫、淺抿一口,冷聲道:“這茶倒是清香撲鼻、唇齒回甘,陳公有心瞭。”
“殿下謬贊,小人傢中有半山茶樹,每年都會種些茶葉供傢人品用,都是些常見品種。殿下遍嘗珍饈,各類珍惜茶種,定是享用不盡,小人傢中粗陋之物實在不值一提。”
韓聿眼見陳緒禮心有不忿、面色蒼白,便知他愈發厭恨自己:“有時這茶的好壞,與茶種的好壞無關,反倒與品茶之人的心境有關。”
陳老爺聽得一頭霧水,一時不知如何作答:“殿下所言極是。”
反觀陳緒禮,聽瞭這話頓時白瞭臉色。
寒山寺中他與二殿下短暫相處的那幾日,殿下一心撲在毓兒身上,試圖將毓兒從失去叔父的悲傷之中拽出來,情急之時,便有許多細枝末節無心在意,也就顯得格外平易近人。即使他屢次出言刁難,殿下也從未計較。
如今殿下貿然登門,就是在告訴他,他們的身份乃雲泥之別。尊貴的皇子,生來便有生殺予奪的權力,是衆人畏懼的對象。
此刻,縱使是他身為一傢之主的父親,在殿下面前也需要誠惶誠恐。若殿下不開口,他們父子身為主人,在自傢正堂連坐下的權力都沒有,隻能和殿下身邊的奴才們一樣站立隨侍。
他回帖拒絕殿下的遊湖泛舟的請求,在任何人眼中,都是大逆不道之事。今日若是殿下突然發難,隻怕全傢都要遭難。回帖之事,是他莽撞瞭。
見陳緒禮聽出他的弦外之音,韓聿這才滿意,臉上的冷冽消瞭幾分,目的達到他也不願久留,適時起身離開:“未下拜帖,今日便直接登門叨擾,是吾的不是。隻是吾一直聽聞陳公樂善好施,這才生瞭親近心思,還望陳公不要介懷。”
聽到二殿下對自己另眼相待,陳老爺自是受寵若驚。
不等他回話,又聽二殿下說道:“對瞭,今日這茶甚合我意,不知陳公可否割愛,賣予我一些。”
陳老爺聽到二殿下對自傢茶葉滿意,哪裡顧得瞭其他,忙不疊回道:“殿下擡愛,自傢山中的茶葉不值錢,小人怎敢收殿下錢銀。稍後,小人就命犬子打包好茶葉,親自送到殿下府上。”
這邊陳老爺點頭哈腰、殷勤至極的跟在韓聿身後,親自送皇子殿下出門。
而啓荀則順勢走到神色倉惶的陳緒禮身邊,遞上陳緒禮眼熟的請帖:“殿下吩咐我給公子留個口信,三日之後,辰時三刻,恭迎陳公子、文小姐和武姑娘。”
陳緒禮驚魂未定,直至韓聿的人馬消失在巷口,他才敢放縱呼吸。甫一回神,他就沖到武貞錦的小院,將此事原委娓娓道來。
“你是沒看到他用權勢壓人時的樣子!不行,你不能一直留在這裡,我五日後要啓程去沂州,你隨我一起去,定要躲避這瘟神。”
武貞錦細細賞看著手中的請帖,請帖上的字跡十分眼熟,一看就知道是韓聿親筆所寫,不似尋常人傢由下人代勞,這份重視,她倒是察覺到瞭。
“表哥,我不走。”
“胡鬧,你可知他是誰?他們這樣的人,咱們招惹不起。趁著他對你用情不深,你現在走,還來得及。若是讓他動瞭強取豪奪的心思,隻怕你這一輩子就要折在他後院瞭。”
武貞錦直視著表哥的眼睛,擡手用絹帕為他擦拭掉額間因為激動而滲出的細密汗珠:“是我招惹他在先。”
“你!糊塗!你可知京都是何等波譎雲詭之地,十幾年前,祖父好不容易將傢業從京都撤回蜀地,才換來傢族安寧。你為何偏要一門心思往那是非之地紮!”
武貞錦緩緩起身,透過木窗望向窗外的天空:“因為我受夠瞭這四方的天,受夠瞭後宅的憋悶。我要去更廣闊的天地看一看,隻有他,才能幫我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