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聿警醒的審視著眼前的女子,晨光之下,她姿容絕絕、榮光瀲灩,縱使她眼下泛著一絲烏青,亦不損她半分美貌,反倒讓她多瞭幾分人氣。
順著讓人不忍移開目光的容顏往下望去,一抹礙眼的傷痕映入眼簾,她側頸上覆蓋傷痕的絹帛滑落,讓那日利刃帶來的傷害無處遁形。嫣紅的傷痕就像覆在精美白瓷上的一抹裂紋,讓人難以忽視。
這是那日從他府邸逃竄出去的奸細所致,當時情況緊急,他無暇顧及其他,如今想來,她一介女子,平白受此驚嚇,落下這般可怖的傷痕,想必也是夜難安寢。
“公子”
武貞錦的一聲嚶嚀打斷瞭韓聿煩亂的思緒,不知為何,他下意識緊閉雙眼,放緩呼吸,靜靜等待這位膽大到敢照料陌生男子一夜的閨閣小姐,還能做出何等荒唐事。
可韓聿等瞭許久,也未曾聽見其他響動,再次睜眼,回頭側望,隻見她似貓兒一般蜷縮成一團,兀自環抱著雙臂取暖。這般羸弱模樣,哪裡有當街下毒時的半分狠辣。
武貞錦醒來時,天已大亮,她周身暖洋洋的,似沉在溫水中一般愜意,讓她不願挪動半分。她天生喜暖厭寒,每到冬日就失眠多夢,自從天氣轉冷,她已經許久沒有一覺睡到天明瞭。
就在武貞錦盡心享受被子裡的暖意,準備久違的睡個回籠覺時,一個聲音突兀的將她驚醒。
“醒瞭?”
這聲音近在咫尺,讓武貞錦頓時瞪大瞭雙眼,下意識抓緊身前的被子,飛快往床榻內側挪動,隔出安全距離。
眼見身前的被子被武貞錦拽去瞭大半,韓聿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瞭身前的被角,另一側被子被武貞錦壓在身下,韓聿這一動,也順勢攔住武貞錦後退的動作,見武貞錦楞在原地,韓聿戲謔道:“再往後挪,就要撞頭瞭。”
待看清眼前人,武貞錦的情緒才稍稍穩定下來,可是意識到此刻他們二人的姿勢十分逾矩後,她驚恐道:“公子,我我怎麼你我”
韓聿眼看武貞錦手足無措、語無倫次,玩心大起:“我亦全然不知,我一睜眼,就發現你我宿在一處。我明明記得昨夜我突然昏厥過去、人事不知,直到現在還有些發懵。所以,還想請問姑娘,為何平白無故出現在我房中?莫非,昨夜我們”
聽到這裡,武貞錦似被針紮一般坐立難安,生怕韓聿接下來要說出什麼無法挽回的渾話,趕忙打斷。
“沒有,什麼都沒發生過。昨夜我與繁燈大師對弈到黃昏,出門時偶然發現公子渾身滾燙,倒在大雪之中。我與婢女一同將公子擡回瞭房中,恰逢我粗通醫理,試著為公子開瞭一副退熱的湯藥服下,後半夜公子才病勢漸微。”
“那你為何天亮時仍在我房中?”
“公子身邊沒人服侍,昨夜病情又實在兇險,我不放心,便鬥膽與婢女一同守在公子身邊,也算有個照應。”
韓聿先是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隨後又微微皺眉:“聽上去倒是合情合理,那你的婢女呢?你又為何與我共處一榻?”
武貞錦四處張望一番,確實不見赤玖蹤跡,頓時慌瞭神,又見韓聿一副咄咄逼人的神態,霎那間起瞭哭腔:“赤玖昨夜明明在屋內,我也不知她為何不見蹤影。公子這樣問,若是讓旁人聽見,我清白何在?公子這是要將我往死路上逼?”
屋內死一般的寂靜,韓聿的目光緊緊盯著泫然若泣的武貞錦。
武貞錦的一雙美眸蓄滿淚水,眉心微蹙,抓著被子的手指尖因為過於用力而紅中透白:“也好,那日我被賊人劫持,是公子救下我這條命。若公子當真想毀瞭我,貞錦不敢有怨言。”
說罷,武貞錦從被子中鉆出來,跪在淩亂的被子上,高揚著頭顱,認命般聽從韓聿的裁決。
兩人的視線焦灼,誰也不肯服輸。
最終還是韓聿不忍見武貞錦落淚,掀開被子起身,穿鞋下榻,當著武貞錦的面穿好外衫,又將他的大氅扔到仍舊跪在被子上悄然拭淚的武貞錦頭上:“趁著此時師父們在正殿上早課,你速速回房吧。”
赤玖在屋內慌張的來回踱步,卻始終不見小姐回禪房,幾次試圖出門接應,都會回想起小姐讓她千萬不要露面的叮囑,按捺住想要出門的心,老實的在房內等候。
“吱呀”一聲,隻見一個將全身都裹在大氅中的人影進屋,赤玖認出這人就是小姐,趕忙上前接應,讓小姐將頭從大氅中露出來,用極輕的聲音詢問道:“小姐,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