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崇磬被激起了好胜心,加之车子保养后的状态实在是好,他也有心试试此时这老爷车的极限,于是不断的加速,忽然的擡头看到测速标记和拍摄镜头,也没有特意规避减速。
董亚宁早就从后视镜里注意到了叶崇磬追赶的势头,他稳稳的操控着车子。
这辆车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开。
昨天芳菲提起来,说这辆车子好看的很,他才想起来。车子买了有三年了吧,只有家里的司机隔段时间开一开,定时请人保养。叶崇磬曾经开他玩笑说,那麽多名车,都是给司机买的。他笑。表面看起来,的确如此。他似乎已经忘了为什麽会买这辆车。也许仅仅因为这车子好看?炫金色,当时订车的时候还没有。需要等半年呢。他问过之前那辆卖给谁了。他顶讨厌跟别人用一样的东西。这辆车例外了。大约是销售的舌灿莲花,其中有一句,就说这四门全景天窗,有多麽多麽敞亮、多麽多麽尊贵……山顶看星星,有多麽多麽浪漫。
他还记得自己是跟佟金戈一起去的。金戈听了这推介,大笑。说这麽幼稚的事儿现如今谁干呢。咱们哥们儿早就过了用这招儿泡妞儿的阶段了,听起来跟史前文化似的。
确实跟史前文化似的,过于遥远。而且他好像,恰如金戈说的,没有用过这麽浪漫的招数,追过哪个女人。其实心里不是不明白,再高端的女人,小心眼儿里,最柔软的地方一定留给浪漫和温馨。比如山顶看星,比如海上望月……这些他后来倒是都做过。有时候身边有人,有时候没有。有人的时候,此等浪漫几乎是纯技术性行为,味同嚼蜡。于是久了,他更喜欢独自一人。在需要安静一下的时候。不过这车新上手不久,曾经有一次,他喝过酒信马由缰的开车乱闯,醒过来,满天星斗,黑色天鹅绒上缀满了珍珠似的,让人舍不得再闭上眼睛。那是个冬夜,他还是打开天窗,让冷风吹进来……就那麽睁着眼慢慢的看着珍珠一颗一颗的退隐,好像被谁伸手一颗一颗的摘了去。也许那只手曾经温柔的抚摸过他的脸,也曾火爆的撩翻了整盘的钻石,总以为是远离了、不见了的,可还会在最不经意的时候,轻轻的拂动他心底的弦,一下,就一下……天就亮了。
他清醒过来。
不过是个梦。
向外看,车子竟停在山坡上,再往前一寸,便是车毁人亡。
那种低底盘的车子不知道是怎麽被他开上了山坡,四周围虽然是古长城遗址,但夜晚鲜有人至。
他披着毛毯坐在悬崖边上等人来。
手机没电了,只能靠他车上的卫星定位系统。
他想不知道会是谁,最先意识到他消失了很久该找找了。可不管是谁,那个人一定觉得他还算的重要。
第二十八章 点翠凝碧的春风(九)
结果带人上山来的是叶崇磬。
他远远的听见唿哨。叶崇磬走在徒步上山的一小队人马中的最前头。冬日上午,山坡上的阳光冷冽寒凉,叶崇磬雪白的登山服,耀眼生辉。他裹着毯子靠在石头上,就觉得自己身体里的热已经全过给了石头似的,不想动也动不了,只是咧了下嘴,那模样,想必是不能好看的。
叶崇磬见了他倒没有大惊小怪,也没有什麽欣喜若狂。那个人,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他过来问他怎麽样,看看他,先就自问自答的说你这身板儿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了。叶崇磬说着递给他带来的热咖啡和巧克力。热气腾腾的咖啡从壶里倒出来,叶崇磬自己也来了一杯,坐在他身边,就好像他们俩是专门登山来看风景似的——其实那山巅的风景十分的美。有种冬日里特有的苍凉和状况壮阔。他看了一早上,硬是想不起谁的画,能有这种铁画银鈎的风骨——叶崇磬看着那车子,笑着说没想到这种跑车能被你开成越野车。
他看着负责拖车的人检查底盘时候那心疼到已经青紫了的脸、恨不得双手捧着那被山石划的面目全非的全手工打造的底盘做捧心状,笑着说你再给我来半斤牛栏山二锅头,我说不準还能做到。
叶崇磬也喝了杯热咖啡,说,你拿命玩儿呢亚宁。脸色就不十分好了。
他笑笑。
叶崇磬喝着手中那已经没有热乎气的咖啡,整个人从外面冷到了心里去似的。
他见叶崇磬盯着车子悬在崖边的眼神,再明白不过叶崇磬那块心底的残缺,是女娲显灵也补不了的了。他不知道那有多少是因为爱,又有多少是因为悔,总之是补不了的,确切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