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视着她,眼底有笑意,有落寞,有一切即将解脱的释然和迷惘。他无法事事都做到精準控制,就像他不知何时对了了动的心,又是何时生出了背弃佛祖的念头。
明明只是一件衣服,可真的被脱下时,却如同生生剥下了一层佛骨。
尖刀剔肉,分离刺骨。
这是一场不见血,却痛彻五髒六腑的淩迟。
过云是真的不忍,他别开眼,仰头看着大殿之中垂眸静望着这一切的佛像,沉声道:“数百年前,创寺老祖拂宴法师就是在这里被执行了剔刑。帝王疑他祸国通敌,煽动民衆造反,把诸多污名加诸于他身上,又不予他机会辩解。
他与楼廊的书信来往,明明只是为了释义佛经,帮佛祖的信徒保存历经千年战火后残破不全的佛经,却被冠以联络旧部居心不良的说辞,要将他焚烧于梵音寺大殿之前,验其佛骨。但因拂宴法师深得人心,公主、百姓以及少数朝臣纷纷为他作保,如此喧沸的民意之下,朝廷才未能得逞。”
过云的余光仍是能看见他的袈裟被缓缓褪下,他仰头看着佛像顶部那五彩的霞光,眼角竟有些湿润。
整个大殿之内,无人敢发出一声来打断他。
“昭和公主曾退敌有功,在民间的声望也不低。她带领如今董家祠所在的都城子民守城数月,挽救了数万民衆于战火之中。她虽是女子,但手腕魄力却一点也不输于男子。可权谋朝政仍未放过她,她在拂宴法师一事中力挽狂澜,被政敌视为了潜在威胁。从此,销声匿迹。而没了公主,就再也没了可以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的人,不久后,拂宴法师仍是被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处于秘密刑罚。
他修补的佛经被当废纸一样堆在殿外,香炉倾倒,火焰几乎从殿外烧入了宝殿之内。他一人挡在佛前,手执法杖,誓死不让人踏入殿中。刀尖刺入他眉心时,他也是面不改色,只无数遍默念着,吾佛慈悲。”
“施罚者为了取乐,不仅辱及佛祖,还淩虐了法师。他在殿前被褪除了袈裟,取眉心手骨等数处佛骨制成舍利。但由于此事太过残忍,未等炼制,便民声反沸。虽迫于压力,最后未能成行,可佛骨却已取下。老祖许是在此劫开始时就预想到了会有这个结果,早在被取骨之前就叮嘱他的弟子阿无将他的佛骨制成念珠,封于一浮阁内,等待公主的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