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的良心不允许我坐视你继续怨恨他。’劭杰声音里的悲哀与歉意,鞭子般地鞭笞着她拒绝倾听的决心。‘父亲是无辜的,完全被蒙在鼓里,外公要表舅骗他没有追到人。就像你说的,表舅将令堂安置在小客栈里,外公为了女儿,逼迫令堂离开,父亲一直不知道这件事,他不晓得你……’
‘跟我有什幺关系?你不要胡说八道!’她厉声打断他的话,眼中除了愤怒外,还有恐惧。
‘表舅都说了。当年令堂是怀了身孕来到石林关……’
血液登时冲上脑门,续日全身一僵。
她从来没想过要介入得这幺深,当初只是心疼母亲遭到抛弃、背叛的屈辱,才会借机到唐劭杰的包厢冷嘲热讽地发泄一番,没想到唐劭杰会追着她,将掩埋在时光沙尘里的往事一层一层的剥露出来。
这是她始料未及的结果,也是她不愿面对的难堪,登时有种冲上前要唐劭杰闭嘴的冲动。可是另一方面,心里仿佛有道全然矛盾的声音在呐喊,如果事实就像唐劭杰说的那样,唐庆龄不也同样是名受害者!如果是这样,她是不是可以因为他不是那幺坏的人,而原谅他对母亲造成的伤害?
‘你就是当年令堂腹中的那名孩子吧?’
骇然的死寂笼罩一室,续日宛若朝阳般艳丽的面容蒙上一层死灰的惨白,眼神一片空白,直到他的推论逐渐渗透进她心灵,形成一股海潮般巨大的怒气在她心里澎湃汹涌,瞬间爆发出来。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响,唐劭杰被打得踉跄,头歪了去,脸上多一道鲜明的掌痕。他惊愕地瞪视着续日,由于这巴掌来得太突然,以至于他想都没有想过要去闪避。
‘不准你乱讲!’她的声音似冰块掷来,眼中充满咄咄逼人的怨怒,唯有紧紧屈握的拳头泄漏出她的惊恐和心虚。
‘我没有乱讲。’脸颊上的火热很令人难受,但他没有退缩,只是被她的愤怒搞胡涂了,‘表舅亲口告诉我,令堂……’
另一掌挥过来,这次他有了准备,身手敏捷地闪开。
没打到人的续日怒不可遏,但她知道劭杰的武艺不凡,想再度打到他并不容易,于是站在原地,朝他怒吼:‘我不准你再说了!你走,我不要再听了!’
‘你是怎幺了?之前你执意定家父的罪,接着指控我外公当年威逼令堂离开石林关,如今我一一还原真相,你却……’
‘我不想知道什幺真相了,你走!’
‘我不明白!’
‘我不需要你明白!’
‘可是这对父亲太不公平了!他完全不晓得你的存在,他……’
‘公平?什幺叫做公平?!’她不怒反笑,那笑声却混合著强烈的嘲讽和恨意。‘天下间不公平的事太多了!像你娘,因为她有个位高权重的父亲,可以拿腹中胎儿威胁一名可怜的母亲,让她可以强占别人的丈夫,使得一名孕妇冒着寒风冰雪摸黑离去,漂泊在荒凉的异乡,而她自己则舒服温暖地窝在新婚夫婿怀里,享尽温柔!像你,因为有个有权有势的外公,即使出生没多久,亲生父亲便过世,还是能拥有完整的父爱,而那名在母亲肚子里就被亲生父亲抛弃的孩子,却得跟着母亲颠沛流离,这又公平吗?’
‘你说我外公……’劭杰头晕目眩了起来,无法置信外公会这幺没人性。
‘他以腹中胎儿要胁娘,要是她不肯离开,执意见唐庆龄,她肚里的孩子就必须打掉!’
太残忍了!外公怎幺可以……
‘我娘是为了保住腹中的骨肉才离开石林关。’一旦溃了堤,压抑在内心里的愤懑就再也压抑不了的倾巢而出,续日的视线模糊一片,泪水奔泄如屋外的雨势。‘娘从江南走到石林关时已盘缠用尽,在你外公的威逼下,为了孩子,只能咬紧牙关,饥寒交迫地离开。若不是遇到爹,早就死了,还说什幺我存不存在的问题!唐庆龄不是我爹,定国公叶智阳才是。当年那名胎儿的命早在唐庆龄的无知、贪婪下丧生了,眼前的叶续日是在她的父亲的慈悲下才保全的,跟唐庆龄没有关系!’
‘续日……’
‘不准你这幺叫我,你没资格!’她恨恨地叫道,擦去满脸的泪水,眼中怒火腾腾。‘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别这幺说,让我弥补你……’
‘呵呵,笑死人了!’她的笑声冰冷而无情,‘本宫堂堂的天朝公主,需要你的弥补吗?倒是你们唐家父子有今天,全靠我们叶家父女的慈悲呢!’
‘你为什幺要说这种话伤人?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