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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冰突然瞪着他。「你提这个做什麽?」她的口吻像吃醋的妒妇,厌恶那女人的名字从他嘴里吐出来。

「要让殿下从炎帝城突然消失,只有一个办法。炎帝城地下水道的分布图一直都没有公开,直到霜华殿下失踪的近日……」

而黎冰领进炎帝城的佣兵,显然完全知道地下水道的出入口位置,他们近日守备的分配全都特别防范这些地方。

他很希望他能怀疑其他人,例如与他一起参与这项工程的工部同僚。只要她亲口否认,他会愿意尽全力为她澄清……

黎冰在宣室踱着步子,低头像在沉吟些什麽。

她可以撒谎,但成亲以来凤旋对她的包容和疼惜,却让她犹豫了。过去他也许是她的憧憬,她的迷恋,如今他却是她宛如另一半的存在,在她委屈之前,他已经感到心疼,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为她默默承担……黎冰发现要对这样的他说谎,好难。

说了又如何?他们也找不到慕容霜华!像是赌气那般,她仰起头。「是,是我联合外人绑走她,但是只要她和父皇乖乖合作,一切很快会恢复平静。」

凤旋感到心痛,然後是心寒,她说这些话的模样,丝毫没有一点愧疚。

「你再恨他们,也不该拿国家大业开玩笑。」她知不知道,熙皇之所以将工程交给他,就是因为他是慕容家的女婿?他知道大辰的安危与高阳是密不可分的,大辰有危险,高阳就得独自面对雾隐和南方诸国的威胁,所以熙皇才放心地交给他。

但如今黎冰却将皇室最不可宣诸於世的罩门轻易交给外人!今天那些人能绑走慕容霜华,来日就能再威胁每一任大辰皇帝!他舍不得骂她草率,但这些话语却仍是剌伤了黎冰。

「我拿国家大业开玩笑?」黎冰不只恼羞成怒,还感觉到那些令她备感屈辱的过往被掀了开来。「凭什麽她继承皇位,就是万民景仰,承天眷顾,而我继承皇位却是拿国家大业开玩笑?你知道我为了答出父皇的考题,被关在高塔上三天三夜,母妃只给我水和乾粮,宫女必须在我倦怠时拿针刺我……」她举起手臂。「你看过手臂和大腿被针扎满孔的样子吗?你知道我的书卷上那些发黑的斑点是什麽吗?它肿起来,还化了脓,母妃不准太医来,除非我写出完美的答案……完美的答案是什麽?是啊,那必定是我无法想像的,因为就算我达成了要求,她永远都做得比我更好,永远!

「她读过的,我都读过;她做到的,我也努力做到。但是父皇永远只给她机会,给她接触国事、磨练能力的机会,他给我女诫,期待我和亲为大辰带来利益,我不够好,所以他不愿意承认我,我无话可说。但他连我所承受的,所熬过的,所努力的完全抹杀,就为了要我去为他的霜华和亲!为将来他的霜华继承江山时能够有更好的捷径维持两国和平!他何不乾脆叫我去死?」

「但是,他终究没有逼你和亲,不是吗?」

「那是因为我第一次为自己争取想要的东西,所以我才嫁给你!」她做对了,不是吗?她为自己争取幸福,有错吗?黎冰因此平复情绪,即便因为过往的痛楚被撕扯开来,美眸泛红,但她仍是笑了,有些疯狂地笑了。「所以,这是我第二次为自己争取我应得的东西,她能够继承皇位,我也能。」

「你只是一直在跟她比较,那根本没意义。黎冰,她别无选择,必须继承皇位,而你能够选择,你知道吗?」

「我一直在跟她比较?」她彷佛被污蔑了那般,瞪大眼,嗓音颤抖。「是谁逼得我在她面前输得一塌胡涂?是父皇!」

凤旋突然沉默了。也许在外人看来,黎冰真正的痛苦,其实是源自她的母亲,即便他今天才明白那些曲折,他也无法不那麽想。

但人的感情很奇妙,黎冰毕竟别无选择地跟母亲相依为命二十年,她得不到父亲的爱,只能寻求母亲的爱,由始至终就只有母亲的爱,哪怕再扭曲再暴力,都是她仅有的,若她选择憎恨母亲……

她怕自己一无所有。恨那个总是缺席的男人,将所有痛苦归咎到他身上,相比之下容易一些。

「告诉我她在哪。」凤旋决定,只有找回慕容霜华,一切失序以及伤害才能降到最低,至於地下水道——他只希望尽快找到慕容霜华,待一切尘埃落定後,工部才能重新改建,确保炎帝城的安全。他不要妻子成为一个残杀手足,被已逝者错误的期待困在皇位上作茧自缚的女皇!

黎冰却不明白,为什麽他对她的苦难无动於衷,只想找回慕容霜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