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头一轻,所有痛苦在这一个晚上消融。
他忽然放开了许多年前的自己,那个因为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而让那个姑娘说后悔认识他的自己。
他以为这辈子自己再也不会像那时候把一个人放在心上,可是老天用事实告诉他,一辈子这么长,而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可能会发生。
有一个姑娘,会在他砍人的时候准备给他递刀子。
有一个姑娘,会在他杀人了以后,怕他吓到,还给他安慰。
有一个姑娘,让他明白自己不只是她的依靠,也有可能是反过来依靠着她。
他终于明白了那天义父语重心长说的那句话一一
有一个人可依,那才是幸运。
他原本以为自己话到现在二十八年,从不明白幸运两个字该怎么写,下半辈子大概也是如此,但老天垂怜,告诉了他,原来幸运两个字也会降临在他这样一个人身上。
此生有这样一个姑娘让他依靠,也让他可以放在心上,他想,此生已无憾。
当胡同小院子里的两个人正努力善后的时候,待在城外的高震陆心里一阵不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可是想着自家三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过就是一个小姑娘、一个穷酸秀才而已,能够出什么事。
可是随着越来越接近天明,他越发觉得古怪,不过就两个人而已,依照三哥还有手底下人的本事,不应该会出差错,可是迟迟都不见他们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想着要去看看,可是他到现在仍得躺在床上让人伺候,而这外头的人如果没有三哥或者是大哥的号令,凭他根本指使不动。
他就这么战战兢兢的守了大半夜,直到夜色都散了,天光大亮,他搭着一双黑眼圈瞪着外头,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否则三哥绝对不会这会不见人影。
他知道三哥是代替大哥来取那个虫引的,可是现在不见了,三哥又一去不回,他如果不赶紧想个将功抵过的法子,在大哥面前只怕难有好果子吃。
他想了半天,只好让人代写封书信,把虫引和三哥的事情都写上去,只是中间扭曲了一大段。
他把那胡同里的一对男女说成是朝廷派来的人,先是从他这儿抢走了虫引,后来三哥帯人去讨也跟着栽了,现在只得请大哥拿主意,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信写完了,他让人连忙送信出去,而他则是忐忑不安地等着回信。
可是等过了晌午,他想着怎么该吃饭了却还没有人送饭来,口气不耐烦地抬头往外喊道:“都死人了啊!连给小爷送口茶水都没有,一个个都不要命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