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说到这里,竟然笑了笑:“他若真把父子亲情看得这般重要,又怎会逼着我皇爷爷抛开亲爹不认,却要认孝宗当爹呢。”
“!!!”
当了皇帝之后,他是什么话都敢说,一点不把两位阁臣当外人。
吕调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张居正仍旧不发一言,甚至还有些神思恍惚。
朱翊钧继续说道:“‘夺情’这个词也挺奇怪,身为臣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臣子拿着君父发的俸禄,君父要求臣子尽本分,却要被称作‘夺情’,这是什么道理?”
“以孝治天下这话没错,每个人都有父母。我父皇驾崩不过一年半,按照孔子的说法,我也该为他守制三年。”
言下之意:“你们另外找个人来当皇帝,我先去给我爹守孝,满三年我再回来。”
吕调阳又被他这话吓得冷汗淋漓,声泪俱下的磕头:“臣不敢!臣不敢!”
他算是听明白了,小皇帝这话的意思是,你们这些做大臣的,既当又立,嘴上说着孝道,心里都是仕途,说不得还要以此当做攻击政敌的手段,来个道德绑架。
关键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大臣可以在丁忧和夺情之间反复权衡,皇帝没得选,只能干到死。
这些道理大家都明白,但没有人会拿到明面上来说。但朱翊钧从小就被世宗、穆宗惯坏了,只有想不想,没有敢不敢。
朱翊钧又道:“父母去世,丁忧三年就能抹去子女对他们的思念吗?”
“我觉得不够,一辈子也不够。我至今都还时常想起皇爷爷,想到他带我泛舟太液池,在水云榭垂钓,摸着我的头,唤我钧儿。”
“我们对亲人的缅怀没有期限,更不应该成为推卸责任、沽名钓誉和排除异己的借口。”
“你说对吗,次辅?”
“!!!”
吕调阳不敢回半个字,抬眼去看张居正,希望元辅能救救他。
可张居正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一直愣在那里,朱翊钧说的话,他一字不落的听在耳朵里,心里却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