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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又说道:“歙县一个县承担了两百年的‘丝绢’税都没造反,其他五个县还没开始纳税,就要造反啦?”

朱翊钧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文章里说,府、县衙门中,三班六房的职务都是世袭,两百年来,徽州府户房的胥吏都是其他五县的人,唯独没有歙县籍,这就是一直以来他们从中作弊,让徽州府的‘人丁生丝’税落到歙县头上,却没有人发现的原因。”

“恐生民变只是其余五县的说辞,若是朝廷彻查到底,五县知县,还是当地乡绅要带着百姓造反?”

“总之,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从徽州府和其余五县的态度就不难看出,他们要消极处理此事,拖一段时日,再上呈个公文,时间太长,无从差距,便不了了之。

各级官员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宁可委屈一县百姓,也不能得罪五个县的人,和和稀泥事情就过去了。

这也是此案件前后拖了十年,牵连

甚广,徽州之乱险些引起整个江南震动的原因。

稀泥和到最后,涉及此事的各方都不满意。

或许隆庆是个喜欢和稀泥的性格,但朱翊钧绝对不是。既然他关注此时,是非对错都要查个清楚,决不能遮遮掩掩,不了了之。

他觉得以海瑞的行事作风,也不会让此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过去,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不过,他和冯保说起这件事情,后者却没有他这么乐观。有些事情,想象和计划都很完美,但实施起来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因为总有人掣肘。

这个案件的复杂之处就在于,时间太长,取证困难,最关键的是,后续的处理更是难上加难。就像马森所说,若被有心之人利用,恐生民变。

毕竟利益相关,各县知县也都是进士出身的读书人,个个都跟人精似的,有理有据的呈文,有的说去南京查阅黄册,把两百年来的黄册都查一遍。这一查,每个一年半载完不了。

有的说《大明会典》不可能事无巨细什么都记录在册,一府独征一县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还有的说,歙县两百年前有过桑园,管他是“人丁丝绢”还是“夏税丝绢”,都改他们一县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