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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钗 Hell 1122 字 1个月前

傅恒见她这怡然自得的乐呵样子只能摇头失笑,他在来的路上还替她伤春悲秋、感慨万千呢,她倒好,想得开,被个恶奴看管成囚犯一样还能窝在车里自个儿找乐子。不过除了被看管的严实之外,她这日子倒是过得不错。傅恒第一次进鸾驾的时候被唬了一跳,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浮夸装潢?然后就被炩贵妃很是揶揄的压着上翘的嘴角、努力一本正经的告知他说,都是皇恩浩荡,皇上怕我看见进忠公公直接撂挑子不干活儿了,特意赏下来的,您将就看,再费眼睛,看习惯了也就好了。傅恒听她私下里这么揶揄皇帝,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喷笑了出来。

他跟她熟络了,倒是没在意她的这些不讲规矩。她都不自恃贵妃娘娘,他一个大男人摆什么世家家主的谱?没得让人嘲笑他不如一个女子洒脱疏阔。虽然也并没人看见。傅恒见她仍是做了汉女打扮,挑了挑眉头,问她今日黄昏就能到杭州行宫了,她怎么还是这副打扮?

还?她每天都换衣裳啊?卫嬿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指什么,眨了眨眼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服制。她的鸾驾叫进忠控的严密,春婵都上不来,进忠没伺候过娘娘梳发髻,他只会拆。她乐得偷懒不叫进忠给她梳旗头,而且他在湖州的时候不知道打哪儿学来的几个汉女发髻样式,这些天摩拳擦掌的在她头上试手,她也乐得新鲜。

两个人都没提那天晚上他的逼迫和她的眼泪,仍旧做什么都无事发生一样的相处。卫嬿婉很是松了口气,她现在和进忠的关系和状态是最安全最稳固的,进一步、退一步都会出很大的问题,保持现状就是最好。

不过现在的确是个问题,她不能这副样子去下榻杭州行宫,里面有不少留守伺候的宫人奴才,她好歹还是个贵妃。卫嬿婉摆了摆手,随意的说等快到了叫春婵上来给她梳妆,差不多过得去就行,反正现在行宫里她最大。傅恒瞧着她摇头晃脑的懒散样子,失笑着说,你还真是不计较,那个恶奴说穿了就是奴大欺主,你不是也有给皇帝的密折吗?怎么不参他几句?

卫嬿婉瞪着眼睛看他:“我参他?他不参我去跟你喝酒,我就已经感恩戴德了好嘛,他领着圣旨和口谕来的,而且说到底他也的确没苛待我,说破天去那也是人家对皇上忠心不二、严格办差,我参他个什么理由?参他服侍的体贴周到、从不假手他人?我这密折一递,皇上不赏他都说不过去。”她坐在傅恒正对面,当面翻了个白眼儿。

“之前我说我顶了他,谁让你不肯的。”傅恒揶揄她。

“我那是不肯吗?我得敢啊忠勇公大人。您是风光霁月一等公、仗义出手豪侠客,皇上视您为左膀右臂自然不会猜疑忌讳,我一个刚被太后娘娘坑了的后妃,何德何能啊再得您富察家主的青眼?皇上知道了不得扒了我的皮,做成经幡挂在永寿宫匾额上,以正宫规。”卫嬿婉酸溜溜的羡慕嫉妒,手指扒拉棋盘上她刚摆好的一条小黑龙和一只小白凤。

傅恒听她越说越没谱,摆了摆手告饶着笑说:“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你这是摆的什么东西?一条蛇和一只鸡?”

卫嬿婉对他怒目而视,眼神直白的表示我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咳,玫瑰茶呢?给我倒一杯,说半天了连口水都没得喝。”傅恒拳抵着嘴角咳了一声,压下笑,又补了句,“我叫那个奴才进来伺候?刚才我阻了他跟进来的步子。”

“可别,我给您沏,谢富察大人恩典,我能得着个轻松说话的机会可不容易。”卫嬿婉起身给他重新挑了套茶杯,自己执了琉璃壶给他沏了一杯自己最近一直喝的玫瑰茶。这套琉璃茶具还是进忠给她从一个富商的私库里淘换来的呢,朦胧半透的琉璃盏里盛着玫红色的花茶茶汤,端的晶莹清亮、新鲜雅致。

“倒是不俗。”傅恒瞧着她自己配的茶具和茶汤,她的审美趣味倒是与这鸾驾装潢有些格格不入。

卫嬿婉有些小得意的一扬眉,又瞥了一眼鸾驾里其他的配饰,叹了口气。惹得傅恒没忍住笑,好险没被她又呛住一次。

他们重新摆了棋盘对弈,不过傅恒越下越觉得她在胡乱落子,一点儿章法都没有不说,她执黑他执白,她起手先天圆地方的正中间落了颗黑子,他还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结果他越下越慢,她则无规无矩、抬手就落子。傅恒抬眼看她不时喝口茶、绕绕发梢、拿指尖儿拨一拨自己小笥罐里剩下的棋子,她怎么下棋这么不经心?

“你这是下棋?”傅恒撂下手里捏了半天的白子,她完全就只是在摆子玩儿。

“我不会啊。”卫嬿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她没说她会下棋啊,他自己看她摆棋子就认为她会下棋,那是他先入为主,关她什么事?

傅恒觉得自己脑仁儿有点儿疼,被她这副死样子气闷的,可也的确是他先入为主。他觉得她城府深、手段好,就应该会下棋。他忘了她是个宫女起来的后妃,皇帝不会教她,她也没有家学渊源。

罢了,她不按常理出牌又不是第一回 了,他被她坑也不是头一次,傅恒深吸一口气,他不能跟没正经得过大儒先生教导的小女子计较。

他没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可怜又可叹的后宫女人似乎有些过于松懈和宽容了,卫嬿婉隐藏在嬉笑面具后的心思在不停的转,她意识到了这一点,或者说,她刻意的营造出了一个轻松愉悦不设防的环境,引导着这位天之骄子对她实际步步紧靠的行为疏于防范并一再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