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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钗 Hell 1098 字 1个月前

傅恒原在一旁骑马陪行,听见她和进忠公公这么互相拐着弯儿的嘲讽贬损,又见鸾驾随侍的各人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他很是好笑又无奈的发现,好像这俩人是真的不太对付。也不是说就是那种彼此之间你死我活的较量,但就是,怎么说?互相看不顺眼,没事儿就要刺对方两句。有点儿像他养的猎犬们,在平时训练追逐猎物的时候互相呜呜低吼着吵架,谁威慑过、压制住了对方,就能获得更多的狩猎范围和猎物数量。这种情况其实有主人两处拉一拉就好,可是皇帝不在这儿啊。傅恒颇为头疼。

连傅恒去给炩贵妃请安的时候,那狗奴才都要跟进去守着。被他三两句话打发出来,也乖觉的躬身在车门帘外伺候着,他规矩做的足、态度谦卑有礼,脸上的笑都是讨喜伶俐的,傅恒愣是没挑出什么错处来打发他。

不过,傅恒皱眉,他态度谦恭,手里办的事儿可真是一点儿不留情面,炩贵妃就被他牢牢的锁在这一方鸾驾里,仿佛是被豢养的笼中雀。这个皇帝亲派的督察使是有名的毒蛇,手段狠辣不说,心思也又细又密,他拿着皇帝的圣旨和谕令把控着炩贵妃南下省亲的车驾,仿佛一只巨蟒缠住了一只待宰的羔羊,在只留了一息空隙喘息不至于把猎物绞死的情况下,细细密密的盘着,嘶嘶的朝羔羊吐信子。傅恒在一旁看着都觉得脖领子发紧,身在其中的炩贵妃估计都快喘不过气了。

傅恒心里叹了口气,倒是有些理解了为什么炩贵妃那么急于攀上他富察家了,她没有自己的家世和权柄做倚仗,所有权力和尊荣皆来自于皇帝施舍。皇帝给她撑腰的时候,她是无上荣光的贵妃娘娘,当皇帝对她的忠心暂时存疑,哪怕只是派了个太监来监视她的时候,她也有可能被一个最低贱的奴才绞死。炩贵妃得了太后青眼,拿到了江南散落的势力名单,却刚到湖州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毫不手软的去整治太后一派的残余,他之前还疑惑过,她就对太后留下来的这些势力一点儿不动心?太后把这么强力的诱饵抛给她,她转身就全都卖给了皇帝?原来缘由在这里,不仅仅是因为一臣不事二主,她实在是没办法,她哪怕再想留在自己手里也留不住,还不如坦坦荡荡的拿去给皇帝做表忠心的投名状。

他真的有些怜悯她了,以她的城府手段、隐忍心胸,若是换成世家望族的嫡出郡主或格格,怕是福晋甚至皇后也做得,但她偏生在了一个包衣奴才家。他想起叫人去查她得到的回复,傅恒叹了口气,她不但从家族里得不到助益,连自己的额娘弟弟被人算计,都是她撑着即将生产的身子去硬保下命来的,为此她刚出生的女儿还被送到了寿康宫太妃那里,好几年都不曾见过。

她在后宫简直是步履维艰,他此时才明白为什么永璜会那么托付他,为什么愿意冒着万一被发现、全家一起掉脑袋的风险再次与京中联系,只为能给她提供哪怕一点点的助力——她过得实在太艰难了。

傅恒呼出一口气,她让他想到了自己早逝的姐姐,当年的姐姐有富察一族的助力尚且过得那般艰难,生生熬干了心血、熬死了自己,她这样,怕是寿数难长啊。

他又想起他去帮她送“新婚贺礼”给永璜的时候,快要出门了永璜又追出来跟他悄声耳语的话:“她还有四个子女,我身为他们的大哥哥,不能护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已是违了‘悌’之一义。她于我有再生之恩,又是那么个心性,我总不能看着她在那里头苦苦熬尽性命却视若无睹。这个长命锁是我逃离时唯一带走的,是阿玛还在潜邸时,亲自找人给我打的,是我的满月礼。你帮我交给她,就说阿黄虽身在江湖偏远地,但有所托、绝不辱命。”

傅恒按了按怀里揣着的小荷包,没去管一旁躬身行礼的守门奴才,掀了车帘进了鸾驾。

【永璜:嬿婉姐姐我托人给你带礼物啦】

【嬿婉:乖孩子是什么拿来我瞧瞧?富察傅恒真是个坏人,他一直捂着不给我】

第85章 鸾驾摆棋

卫嬿婉正摆棋盘子儿玩儿呢,她那翡翠珠串是再也盘不得了,被进忠塞在她妆奁深处,她又不想在仍有些摇晃的马车上读书写字,又没人陪她吃果子打牌,正无聊的紧,听见门帘响动一抬头,就见一身常服打扮的富察傅恒抬步进来了。

她高兴的朝他招手,不等他抱拳行礼就欢欢乐乐的说:“可算来个人儿跟我说话聊天儿了,我快在这大热天儿的太阳地儿里给无聊的闷死了。快坐快坐,玫瑰茶要不要?还是明前?明前你得自个儿沏啊。”

傅恒这三日倒是日日都来她鸾驾里坐坐,而且进忠守她守得卓有成效,傅恒一日比一日待得时间长,她都能看见这位喜好侠义、洒脱不羁的世家家主脸上那几乎凝聚成实体的不满和怜悯了——不满对着进忠,怜悯对着她。卫嬿婉很满意,得意洋洋的在他面前故作无奈之后又有意装作不在意,把这位正直克礼、风光霁月的忠勇公演的一愣一愣的,为了她能每日里好过些、不受进忠那个狗奴才的气,天天找借口过来陪她。

她私下里对他越来越随意,什么礼数啊规矩,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她费尽心机拉近跟他的关系都忙不迭,男女之别就别看得那么重了。卫嬿婉给自己的不修边幅找了个很好的借口,她实在不想大热天儿的穿正式的朝服,没看见忠勇公来请安都是常服嘛,她在自己鸾驾里只是随意套个汉女衣裙、梳个简单的流云髻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