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傅恒听说湖州地方官陈旺去觐见了一次炩贵妃之后就被投入了大狱,又看了看手里的卷宗,很是惊讶的挑了挑眉。他知道这个人,一个混不吝的硬茬子又滑不溜手的老泥鳅,原跟太后一派也是十分奉承交好的,没想到竟被炩贵妃直接摁了个大不敬的罪名、当做白莲教的逆贼扔进了大狱。他又想起前几日在别苑花园里碰到她时,偶然偷听到的那几句话,那声轻柔婉转的哼笑——“错处嘛”之后的话随着发现了他而截断了。之后这才过了几天?陈旺就被她举重若轻、又正义凛然地“数罪并罚、按罪论处”了。
她当时没说完的话恐怕就是:“错处嘛~那还不好编?”的轻松嘲讽,傅恒想到此处眼里的光闪了闪,这位炩贵妃娘娘,还真是扮猪吃虎的高手。
他倒真是小瞧了她。
【嬿婉:猴子不往外跳怎么办?杀只鸡好了~正好给进忠这条蛇喂食儿。】
【傅恒:臣有眼不识泰山】
第77章 再见故人
卫嬿婉最近很有些焦虑,富察傅恒一直都没有动静,她在湖州一顿折腾,发谕令也好、杀地方官也罢,她让进忠私下里撒开手脚去收拢太后的势力,并没有刻意的全都瞒过傅恒,甚至她后来耐不住性子,还特意交代进忠偶尔透一点儿消息给傅恒,但这位明显跟各方都联络有亲的忠勇公却一直都表现得八方不动如山,既不出手阻挠、也不见他派人与京城的太后联系,除了偶尔待在湖州时每日来别苑问个安、找进忠商讨案情,仿佛对她的一切作为都无察无觉。
眼见着她移动鸾驾去杭州的日子近了,她和傅恒还没有真正的搭上一点儿线,卫嬿婉很是心急,但又苦于不能直接主动去问到人家脸上,说傅恒大人我都这么霍霍太后娘娘留在江南的心腹人手了,你怎么还不动呢?你富察家不是跟太后一派挺好的吗?太后没提前偷偷给你交代吗?或者我设计冤枉朝廷外官的时候,你作为巡南御史按情论理也该站出来质疑一下啊?你身为朝廷命官、国之栋梁的职业操守和道德准则呢?卫嬿婉翻来覆去都想不通,憋得在别苑里直转圈儿。
进忠都快被她搞得一起焦虑了,不过进忠更多的是在忧心她如此费心费力恐怕身体吃不消,还有就是吃醋她对富察傅恒这么上心,卫嬿婉眼皮都懒得翻他,这个醋缸越来越像坛老陈醋了。她谋事向来都能得到反馈,好的坏的她都能因势利导再将计就计地进行下一步,但是富察家的这个狐狸看着她闹腾却什么反馈也不给她,她等得心烦气躁,又见进忠这段时日搞事搞得风生水起,很是春风得意,她看见他那副志得意满的神情就烦,问他傅恒的动向还要听他发酸,气得一脚蹬在他脸上,被他攥住早上起来仍旧冰凉的脚丫套上丝绵袜子,揣在怀里还要蹬他两下。
在湖州别苑的这段时间,进忠和春婵绿枝分派了给她守夜的差事,每三日轮上一轮,一是他本身就领了皇帝口谕要“贴身”随侍(监察)炩贵妃,二是这里不是永寿宫、没有暗门留给他,他们总要想法子能光明正大的有机会凑在一起密谋。进忠借汪太医的口嘱咐了春婵绿枝晚上得给她暖手脚,但是她嫌热,大夏天的谁用暖手炉暖婆子?更不喜欢有人在她睡觉的时候束住她的手脚,那样她更睡不安稳,春婵绿枝又不敢忤逆她,所以也只有进忠守夜的时候能偷偷爬上床来,趁她熟睡悄悄握着她的手,用自己的腿贴住她的双脚给她捂暖些。卫嬿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有过许多次肌肤之亲的缘故,她的身体大概习惯了他的碰触,晚上睡着之后还真没被他吵醒过,她也就懒得管他。
结果就在她等得几乎要放弃在江南这趟省亲中勾搭那位身正影直的一等忠勇公的时候,富察傅恒以接风宴之名正式下了帖子,请炩贵妃娘娘下榻他的府邸,为她湖州省亲之行接风洗尘。卫嬿婉看着拜帖脸色十分古怪难言,接风?她都快走了!而且为什么只邀请了她一个人?皇旨亲封的二品督察使不配拥有姓名吗?进忠立在一旁,脸都快绿了,他可没收到接风宴的请帖。
卫嬿婉皱着眉头把请帖递给进忠瞧,她脑子里在想的是别的方向。富察傅恒这是什么意思?鸿门宴?有备而来?他是要把她和进忠隔离开、然后逐个击破吗?可是他们一直很小心,除了那次在别苑花园,被突然赶回湖州直奔别苑找进忠的傅恒撞到一次一起赏园之外,虽然不再能演针锋相对,但在外人看来也绝对称得上礼貌疏离、相敬如宾。傅恒是个磊落的性子,又是个当世家贵族家主培养出来的大少爷脾气,按理说不该会疑心他们俩之间有什么瓜葛勾连之类的啊她在心底里转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最后决定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嘱咐了进忠到宴会结束之后去接她,然后正式梳洗打扮了,去了傅恒在湖州的府邸里赴宴。
然后她就在傅恒的亲自接引下,进入公府后园的待客正厅,在屏退了所有服侍的下人之后,见到了一位她完全意想不到、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的故人。
“永璜!”她震惊的从正厅上首的椅子上“蹭”地站起来,往前疾走了两步才敢确认这个从旁边侧门里蹦进来、笑容疏阔俊朗的青年人,就是若干年前她从皇权夹缝里求出一条命来的大阿哥。卫嬿婉睁大的眼睛里几乎是瞬间就涌上了泪,掉出来砸在衣襟上都没意识到,青年人本来笑意盎然的看着她正打算请安,见她紧攥着帕子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只掉泪,淡色的唇紧紧的抿着都还有些抖,倒是收了笑、眼眶也发了红,紧赶上两步近前来,也没再管什么身份规矩、男女之防,握上她犹自冰凉颤抖的手就赶紧轻声的开口劝慰她:“娘娘可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听人说您得了省亲的恩典到了湖州,我和内人从云南跑了半月的快马才赶得及在您动身去杭州行宫前到了这儿,求了舅舅安排我能偷偷跟您见一面。怎么说话就要哭,这还是咱们湖州百姓嘴里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炩贵妃娘娘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