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朕的字?”皇帝故意正了正脸色,憋着笑看她,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想再看看这小东西如何应对。
“回皇上的话,皇上的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堂堂正正、正气凛然,臣妾羡慕得紧~”小东西信口胡诌,皇帝好容易压下的嘴角绷不住又笑起来。
“皇上,臣妾给您说说那个下回分解罢。”她见他笑了,明目张胆的转移话题,两只手都缠上他的指尖跟她的一起绕,闹得皇帝只得放下手里的字,拿另一只手点她额头:“惯会胡诌,你且说来听听?说不好,朕可是要数罪并罚的。”
她也不怕,冲他皱了皱鼻子,就另取了一张纸铺开,拿了笔给他写“无鸡鸭也可无鱼肉也可唯青菜豆腐不可少不得半文钱”,然后用清清亮亮的声音跟他讲自己少时去坊市里帮工,坊里有个说书先生,她从那里听来的“教书先生智戏坏地主”的故事。
皇帝见她在写好的字上圈圈点点,一手揽了她的腰肢,抱着她细细的看,听她在他怀里娇娇软软又理直气壮的作总结,“反正臣妾是‘无鸡,鸭也可;无鱼,肉也可;唯青菜豆腐不可,少不得半文钱’的,皇上,臣妾口干舌燥说了这么久,您可要给臣妾付赏钱,这是行里的规矩~”
他本来听着她说的故事,倒让他想到了怎么对付一些前朝阳奉阴违、巧言令色的臣子,见她伸了一只白白嫩嫩的手掌在他眼前,还当她要说什么,闻言笑也不是、骂也不是,解下身上的玉佩拍到她手里,又掐着她的腰、狠狠的亲了她一口,才拧着她的红透的小脸儿笑骂道:“好一张伶俐的小嘴儿!却是生来讨朕的银子的。今日出来的急,身上没带银子,这玉佩抵给你,拿去当了换酒吃吧。”
卫嬿婉被他拧的腮上红了一片,眼泪汪汪的好不可怜,顺着他的话往下演:“奴家谢皇上打赏,有了银钱,奴家的额娘弟弟就有新衣可穿了。奴家结草衔环,这辈子就卖与皇上做妃子吧。”被他大笑着搂进怀里好一番哄。
笑过一阵,皇帝抱了她在榻上,随意说着闲话:“你幼时还出去做过工?”
“臣妾阿玛去的早,家里拮据,臣妾年长,过了秋忙时节会去坊市里做些轻省的活计补贴家用。书坊那里经常需要有人裁纸,女子心细手巧,是以臣妾和几个街坊的婶子姐妹常能得着这些活计。”卫嬿婉见皇帝神色并没有不耐,而是颇为细致的听着,说话间见他面上似有些不忍,颇为爱怜的摸她的脸,那里被他拧的红了一块儿。
卫嬿婉握着皇帝的手摇了摇,似是想安慰他,又有些羞赧,颇为踟蹰的想了想,才又轻声跟他说,“多亏了这些个活计,臣妾才能识得几个字,还有幸偷偷瞧见过皇上的御诗集呢,只是没有足够的银钱,不曾见得全本。”
见皇帝挑眉,似是很感兴趣,卫嬿婉就悄悄地伏在他耳边说:“有些有门路的人拿到您新作的诗词,会卖给书坊赚银子,书坊再整理成册子、印出来卖钱,销路可好了~好些闺中女子会慕皇上的诗名来求购,经常一册难求。臣妾也是因着要做些裁切的活计,才能有幸一观。”
皇帝听着握了她的手放在掌中揉捏,低了眉眼没说话。卫嬿婉略有些忐忑,又不敢在这时候去看立在另一侧的进忠,只好安安静静的伏在皇帝怀里。她记得进忠跟她偶然提起过,一直是李玉掌着皇帝的御书库。今日偶然得来的时机实在是太好,她在心里转了好几遍也没忍心放过,决定冒个险。
皇帝抬眼看她一副不安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失笑的抱着她晃了晃,“朕一时听得入神,想着你年少便如此辛苦,真是可怜见儿的。不是恼了你,可别吓着了。”说着吩咐进忠,去他的私库拿了上好的歙砚赏了她,又许了她继续临他写的批注。
喜得卫嬿婉再三的谢了恩,惹皇帝又笑了她一遍,见她面上红红带了赧意,贴在他身上扭股糖一样撒娇,一把抱起来去了内室。
夜色渐渐深了,万籁俱寂。今日李玉轮休,进忠立在窗外值夜,赏赐早就送进了永寿宫的库房,他低着的眉眼抬起来,目光悄悄扫过紧闭的窗棱,一双眼睛在浓重的夜色里熠熠发光。
第二天皇帝在养心殿批折子的时候,看着内殿里因时令摆上的迎春花,想了想还是让进忠走了一趟永寿宫。结果进忠很快就来回了话,说炩妃娘娘谢皇上隆恩,不敢再劳动花房费力翻种,迎春柳也很好,谢皇上惦念。
皇帝听了摇头笑了笑,也没坚持。又赏了新缎,并两个针线嬷嬷,说给炩妃裁几件新衣。
进忠这大半晌全在养心殿和永寿宫中间穿梭,李玉拿眼横他他也全没在意,他腿都要跑细了。直到下午皇帝去了皇后宫里,他才换班得了空休息。
进忠揉了揉酸胀的小腿,一偏脚转进了永寿宫后面的小门。
“皇上惦念您,您干嘛不领情呢?白费了奴才的一份心,特意找花房搬了一盆迎春花去养心殿。”此时的进忠贴在卫嬿婉脚边,捧着一小碟子脆冬枣,给她一颗一颗的递。
坐在上头的炩妃娘娘张嘴吐了啃完的枣核给他,又从他手里接了一颗在指尖转着看了看,莹润饱满,好像进忠公公圆圆的脑壳。她抬眼不满的盯了进忠一眼,仿佛是在看王蟾,日常嫌弃他蠢笨不懂事儿的样子。
卫嬿婉懒得开口,只把手里的枣子当进忠公公的脑壳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