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行,姜珂的车队算很低调的了,车舆并不华丽,未镶以任何&nj;金玉珍宝装饰,也没有羽葆鼓吹,乐香华憧,莫说是和咸阳中的那些九卿比了,就连当年在稷下学宫中担任祭酒的孟子&nj;,出行的声势都&nj;要比她大的多。

但&nj;也不算寒酸,以漆画车毂,顶部支起&nj;巨大的蓬幔,车厢四周皆有窗,可以用来观望车外的景色,这一行车队中至少有百匹骏马,毛色皆是耀柄,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身形矫健有力&nj;,行走在雪地上响起&nj;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若有懂行的人&nj;看了,定会发&nj;现&nj;这就是能日行千里,登山渡河如履平地的北地代马。

除此之外又有从者二百人&nj;,其&nj;中一部分短兵披甲执锐,从容得意地坐在骏马上,高仰着头,好一派威风气势。

车队沿着街巷往城门走去,为了避免发&nj;生意外,又有数十名县吏士兵往来相送,这么大的阵仗难免引来众多黔首围观。

此时并不像后世那样,黔首们见&nj;到官员动不动就下跪,即使是官员见&nj;到大王也毋须下跪,除非这位官员把大王惹生气了,那就必须要跪下赔罪。

此地黔首们不敢离得太近,只是站在街道两侧远远地看着这只气派又威风的车队,面容之上充满对车上之人&nj;的羡慕,好奇,惧怕等各种情绪。

车队刚要驶出城门,突然一位大约四五岁左右的小童不小心滑倒摔了一跤,他手中拿着的那份饴糖也飞了出去,恰好飞到姜珂的马车前面。

这小童每年只能吃上一次珍贵稀有的饴糖,见&nj;此情形,当即也不顾身上的疼痛,从地上爬起&nj;来快速往饴糖掉落的方向跑去,想要将其&nj;捡回。

小童全部的心思&nj;都&nj;放在饴糖上了,哪里还能注意到那份来自后方的危险?

小童跑出来的太突然了,谁也没有反应过来,他的父母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危急时刻,孩子&nj;母亲本能地冲到马车面前想要抱住小童来保护他,让本就混乱的场面更&nj;加混乱。

好在夏侯婴的驾车技艺十分熟练,即使是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也能冷静思&nj;考,紧急停下马车。

但&nj;这样一来车厢就难免受到颠簸,阳城县的小吏见&nj;状,魂儿都&nj;快吓飞了,这万一要是给姜珂撞出个好歹,莫说是自己了,整个阳县都&nj;得完蛋。

他连忙跑到姜珂车前提问&nj;:“内史,您没事吧?”

“我&nj;无事,继续赶路即可。”

车里传来一道女子&nj;的声音,这声音清越冷厉,如被流水敲打的玉石一般琮琮铮铮,但&nj;却给人&nj;一种高不可及之感。

那小吏得知姜珂无事,看她这语气似乎也不打算继续追究,当即松了口气,心中大喜,骂骂咧咧地将瘫在原地还未反应过来的小童和母亲撵走。

“等一下。”

小吏闻言,立刻停止动作,等待她的命令。

姜珂掀开车窗上的帘幕,看了一眼前方不知所措的母子&nj;俩,云淡风轻道:“找位医者替她们母子&nj;二人&nj;检查一下身体罢。”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又放下帘幕,回到车厢中,车队丝毫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被绊住脚步,继续行驶,很快便出了城门,越走越远,直到连尾车的影子&nj;都&nj;看不到,

刚才站在街巷两旁观看的那些黔首都&nj;因为车队的远去而逐渐散开了,唯有一人&nj;,依旧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车队远去的方向。

那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nj;,身量中等,样貌中等,无甚特别之处,从衣着上看,他家中应该很是贫苦,衣裳虽勉强能蔽体,但&nj;上面却打着许多补丁,大冬天的只穿了一双草履,被冻得面庞通红。

见&nj;他久久不能回神&nj;,这人&nj;的同村只好主动提问&nj;:“人&nj;已经走远了,你还要看吗?”

这句话将他从沉思&nj;中打断,又重新回到现&nj;实世界,扛起&nj;一袋稻米,往市肆中走去,他要在今日闭市之前将这些稻米全部卖完,然后用得到的钱再买些过冬用品。

去往市肆的路上,他依旧是心不在焉的,同村人&nj;再次提问&nj;:“陈胜,你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整个人&nj;都&nj;呆愣愣的,莫不是被那咸阳高官的车队给震撼到了?”

“不是。”他的确是被震慑到了,但&nj;却并不是因为车队,而是因为车中坐着的那个人&nj;。

陈胜的脑海中已经回忆不起&nj;来姜珂的具体模样长相了,只知道她掀开帘幕那一瞬间浑身散发&nj;的气质。

那是一种常年居于上位,一切欲望都&nj;被满足,知道自己抬手间便能改变他人&nj;命运的傲慢懒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