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禮官根本阻攔不住安定公主在此時重新下達軍隊往長安方向推進的指令,也根本來不及去說,在原本的既定流程裡,其實還有一項太子向士卒施恩的活動。
可李弘又怎能拉下臉面去妹妹的馬前,請求她按照規則來辦事。
是他先沒遵守規則。
所以這話說到瞭禦前也是他不占理。
恐怕就連皇位之上的阿耶也會問出一個同樣的問題——
他在怕什麼呢?
他怕……怕安定的聲威已再不是一個上柱國大將軍能夠滿足的,也會如同阿娘突破瞭規則限制以天後臨朝稱制一般,走向另外一個他絕不願看到的巔峰。
當他目送著那浩蕩軍隊在他面前經過,將戰爭的氣息甩到他臉上的那一刻,這份懼怕終於從此前模糊的征兆變成瞭實體。
他也怕阿耶阿娘對他的失望一次次累積,會成為反襯出安定何其可靠的對照。他的身體虛弱,原本就註定瞭他不可能像是安定一般征討四方,但好像在這場席卷數十州的天災之中,他連賑災的功勞都不如出征半年的安定。
當這返京的兵馬如同七年前一般迎來天皇天後出城降階相迎的時候,李弘看得到他們連帶著同行的百官因為吐蕃戰事大勝而露出的開懷笑容。
——那是自總章天災大作之後,便很少在他們臉上看到的神情。
他也終於在自己作為太子、卻好像不在畫面中的處境裡,看到瞭他真正懼怕的東西。
他怕,他的兄弟不會奪走他的地位,繼續做著閑散王爺,他的姐妹卻會跳出臣子身份的桎梏,給他以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