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勣有一陣子並未答話。
在他半邊隱沒於燭光中的面容裡, 還能看到一種深沉銳利的將領風姿, 但在他微微叩擊著面前長案的那隻手上,則已盡顯風霜之色。
李思文本以為,父親這等並不答話的表現, 是覺得此事乃是妄言朝政,即便是在傢中談及也需小心謹慎, 卻已忽然聽他說:“我總不會覺得,另外一條路就是對的吧。”
李勣不喜歡讓自己走進死胡同裡。
在正面無法思量出個結果的時候, 就從反面來看好瞭。
比起那個可能未知前路的變天,起碼另一頭要危害更大。
眼見長安尉與左奉宸衛聯手沖入皇宮的那一刻,李勣真是既驚且怒。
別管對方是否真因護駕緣由才有此冒犯之舉,在他們做出此事的時候,便已將天傢尊嚴置之度外瞭。
這長安城中明明還有重臣坐鎮, 親王在側, 他們有不知多少種辦法, 讓自己以更為體面且遵循臣子之道的方式獲知宮中情況,卻偏偏選擇瞭一旦事成最能保住他們利益的一條。
這算是個什麼道理?
先帝開瞭個好頭, 卻也開瞭個不太好的先河,也終究沒能在他在位期間將此前數百年裡“君主疊代而世傢長存”的局勢扭轉過來,讓這其中的野心勃勃之輩隻要看到瞭一個潛在的機會,便會奮不顧身地朝著這個可能性上撲過去。
但李唐若想綿延國祚,卻顯然需要打壓這等不正之風。
在這樣的情形下,行將在朝政上出現的轉變,可能也並不是一件壞事吧。